41.德幸9（1/2）
七月下旬, 身体一直不大爽利的国父生了一场重病, 一直拖到月末才渐渐好转。大概是年纪大了, 病重多愁善感，思乡心切。他向德幸请旨，说趁着身体还能行走, 经得住旅途奔波，想回故乡看一看。德幸允了, 派出木樨随行。
国父的老家图木舒克紧挨着阿依汗公主封地，木樨此去, 可以顺道看看自己的领土。
出发前，国父拍着木樨的手背说，等他们从图木舒克回来，他就在突辽的俊杰中帮她挑一个合心合意的驸马，能够帮助她也能保护她的人，这样他就算了了此生所有遗憾, 可以圆满地去见真-主了。
木樨是不会成亲的，不过为了哄他高兴, 自然是什么都依着他。
国父的美好期望落空了, 他们没能回来。
木樨没能回来。
突辽军队拿下敦煌城后，里甫上将不听大祭司的劝诫，执意攻打玉门关，结果果真如大祭司预言那般久攻不下, 后战败, 退守罗布泊。周朝派至陇右的增援到后, 里甫更是节节败退，先退兵至石城镇，后到且末河边的播仙镇，两场战争失败，让突辽失去了半片图伦碛。
周朝军队沿路拦截诛杀突辽的信使和流民，致使战败的消息迟迟没能传回王庭，等到木樨一行得到通知时，周朝大军已经杀过玉河，攻陷麦盖提，直奔图木舒克而来。
木樨是后来才知道的，在石城镇一战中，周朝军队中突然出现一位绝顶高手，以前不仅没见过，更是闻所未闻，里甫上将与之交手，重伤不敌，在路上就因伤逝世了。所以突辽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不过一个月不到，突辽国南面的大片疆土全都被周朝吞噬殆尽。
木樨为了护送国父回王庭，让人把南方战场的消息送回去，耽误了脱身的最佳时机，她和侍女随从被困在羌河边的一座小城里，围城的军队听说突辽国的长公主阿依汗在城里，便放话进来，只要公主能够主动投降，他们就不强制攻城，不屠杀城中百姓。
木樨的侍女紧紧抓着她的手，比她还要怕，却还在安慰她，“殿下别出去，他们是骗人的！他们只是想骗您出去，抓住您回去向上面的官员邀功！”
木樨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但她能怎么办，她手上没有士兵，没有武器，不能和门外那群人作战，她想英勇不屈顽强抵抗，城里的几百人却想活命，未必真的愿意殉城。至于号召调动百姓的爱国之心，大家众志成城和门外的拼了，这种以卵击石、主动送命的傻念头，木樨是不会动的。
她对侍女们说，“反正怎么选都有可能是死，我可以试一试，未必就是假的。如果大家活了下来，你们回到王庭后记得帮我带一句话给国父，就说木樨谢谢他的大恩，永志不忘。”
木樨独自一人走出小城的正门，和门外近一千士兵对峙。
对方的长官骑着马绕着她跑了一圈，马蹄子就在她面前高高扬起，木樨却眼睛都没眨一下。那长官从马背上俯下身来仔细打量木樨的脸，“不错，倒的确有一个公主的胆识和气度。”
木樨仰头看他，“不知此次高建信高将军可有领兵？莫梁将军的伤好些了么？可否一见？”
那长官略微意外，“你认识高将军和莫将军？”
“一面之缘，算不得熟识。两位将军人很好，或许还能记得我。”
那长官扭头和另一名副官耳语了几句，他回头来对木樨笑道，“高将军和莫将军这次没有来图木舒克，你想见他们，无非是想保住你自己和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你放心，我们不屠城，也没有贺兰大人那捉人回去做奴隶的癖好。只是你是公主，我没权处置，得劳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木樨道，“多谢。”
长官让人牵来一匹马，“对不住，公主，我这儿没有马车，这匹马还是底下的将士匀出来的，你将就将就。”
“无妨。”木樨直接脱了外层累赘的袍子，抬脚踩在马镫上，翻身上了马背。她略带嘲弄地说，“突辽好歹也算马背上的民族，将军至于露出如此吃惊的表情吗？”
长官挪开目光，咳了两声道，“公主的汉话讲的很好。”
木樨已经懒得再回答他。
木樨跟着这群士兵连着跑了两天一夜，终于到达驻扎在于阗的大营。木樨不是很明白，周朝大军由防守变成反攻，如正真势如破竹，可以一直攻打到突辽王庭，为何会会把大营安扎在昆仑山脚下，这里去王庭即使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的时间，无论是传信还是调兵都非常不方便。难道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从突辽手中夺回陇右的领土？
木樨连着两天没能好好休息，蓬头垢面满脸风沙，她用酒壶里的水胡乱洗了把脸，把长发用十指梳通编了辫子，理了理衣裳，就被人带着去见这次领兵的主帅了。
木樨在进主帅大帐前其实有些紧张，她听说朝廷派了一位十分厉害的人接手一盘散沙的陇右，但并不清楚这位主帅到底是谁。如果是池尔斌，她见了他，是转身就走还是留下来？留下来又该说些什么？她的脑子和心一样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不过很快木樨就发现她的担心多余了，营帐里的人并不是池尔斌，而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种嫡仙人物会出现在战场上的恭亲王。
国父曾问德幸，如果他是周朝皇帝，会不会把军权交给恭亲王，德幸说不会。周朝皇帝是个性情多疑的人，他忌惮贺兰珀，将其妻儿扣在洛阳，几年不得相见；他也忌惮池尔斌，眼看胜利在望，不顾后果将其召回洛阳，控制其自由，这样的君王怎么可能把军事重权交到已经是朝中权臣的恭亲王手上。
他们都以为不可能，木樨也觉得不可能，可帐子里只有恭亲王晨熹微一个，再没有别的什么主帅副帅，除了他，不会是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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