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1/2）
如果你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城市里的每一座医院都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不仅存在于不同等级的医院之间，连等级相同、位置相去不远的两家医院，都有很大差别。
专业人士们对此自然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而普通人，尤其是“考察”过无数医院的普通人，对此则自有一番见解。
所以当沈齐说出“去A大第三附属医院”时，对周围的每一家医院都再熟悉不过的于行之开口反驳：“不，去钦安医院。”
沈齐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习惯性地就低头在手机上搜索起来。
“行，到钦安医院看也一样，都是三甲。”司机对此倒是很熟悉，“去钦安还少掉个头，更快。”
于行之捏了捏眉心，“A大附三的人又多又吵。”
“大医院基本都是这样嘛，信任它的人多，去看病的人当然也就多了。”
司机笑着接上话，“钦安医院真是奇葩，好好一个医学院附属三甲医院，不乖乖叫N大附一，起个怪名字，说不定因为这样才不像A大附一的人那么多。我上次陪我老婆去钦安医院产检，嚯，整个妇科装修得哟，我都以为我进了美容院。”
计程车果然很快驶到了钦安医院的门诊大楼外，于行之掏出手机付钱时，沈齐忽然注意到，他的手在细微地颤抖着。
“你还好吗？”
“我还能抢救一下。”于行之讲了个冷笑话。
沈齐竟然真的让他逗笑了，“行吧，我们去急诊抢救一下。”
钦安医院的急诊区就在门诊大楼一楼，于行之熟门熟路，领着沈齐从挂号窗口旁边的走道往里走。
“你对这里好熟悉啊。”
“之前来过两次。”于行之随口介绍起来，“一般看医生是先挂号，但是急诊是先到急诊分诊台，由护士判断情况的紧急程度。”
“天，你以前就进过急诊，还两次？”
于行之看了他一眼，眼神传达出：“这很奇怪吗？”
“真惨。”沈齐心说。
到达急诊区，他不急着到分诊台前，而是往角落走，一边对沈齐说道：“好了，送到这里你也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反正今天也没课，一个人看医生的话又要缴费又要做检查很不方便的，我来负责跑腿吧。”
“你热心得我都开始怀疑你图谋不轨了。”于行之挑眉。
“唔……那就，过后你请我吃顿饭补偿我咯。就凭我的食量，保证能把你吃穷。”
于行之不置可否，又开始走神：“精力旺盛，热心肠，（自诩）食量大，因为各种巧合而产生命运的交集……这家伙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像日漫的女主角啊。”
分诊台前已经堵了四个人，三名护士忙中有序，哪怕一大早就累得脸色发灰，也看不出任何一点不耐烦。
第一个一边问诊一边用电脑进行记录和打印等操作，然后把病人交给旁边操作温度计和血压仪的护士，剩下一名护士则在给两根样品管贴上不知写着什么的打印标签纸，这两根样品管估计就是面前隔着柜台的病人待会抽血化验的容器。
这时分诊台后头墙壁上一块布满小灯的塑料板发出声响，第二排第三个小灯泡亮了起来。
原本贴着标签的护士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去查看，然后拿起一个话筒简短地说了几句话。
于行之带着沈齐在角落站了一会儿，等那四个人各自走开，柜台前空了出来，才上前去。
“哪里不舒服？”
“肌肉震颤、胸口痛和头痛。昨晚喝了酒并且睡眠不足，早上受刺激强烈焦虑。双相情感障碍史，最近没吃药。”
于行之把对方需要的信息完整且简要地说了出来，护士忙得根本没空对此感到惊讶，并且这样讲事情捋得清的病人虽然少但也不是非常罕见。
“先量体温和血压，没带病历本的话现在买一本然后填一下封面上的信息，尤其是过敏史。手机支付直接扫这个二维码，金额已经设定好了。”护士一边点头表示了解，一边吩咐道。
这里用的体温计是能一秒完成测量的耳温测量仪，血压仪也智能且高效准确。它们的价值当然不菲，但极大地提高了分诊的效率。
几秒钟的功夫，负责操作仪器的护士便报出结果，第一名护士听到结果立刻记录下来，然后作出安排并开始打印单子：“先去胸痛观察室测心电图。正对面103室，从你背后那个门进去，把这张纸给那里的护士。”
“你别乱跑，直接去观察室，交钱的事可以等会再由家属去办。你的症状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内科急诊人多，我先帮你挂内科号排上队，拿到结果就差不多能轮到你。然后待会如果需要的话我再帮你加挂精神科的号，精神科不用排队。”
护士一口气说完，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直到打印机打印出几张不同颜色的纸，她又将其中一张淡黄色的纸贴在了病历本的第一页。
“我微信转账给你然后你去帮我排队交钱？”鉴于这人刚才的自告奋勇，于行之不客气地使唤起他来。
沈齐一听要进观察室，吓得伸手就把人手臂给抓住，“我扶你进去然后就去交钱。”
于行之拒绝了他的搀扶，把挂号和缴费的凭条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大步往胸痛观察室里走，边走还边低头拿手机给沈齐转账。
“慢点！”沈齐来不及阻拦，眼看着他走进去，正好手机响起来，打开就看到于行之转了五百块钱给他。
缴费窗口和挂号窗口其实就是同一个地方，这个时间排队的人不少，但远比他之前在A大第三附属医院看到的人山人海的盛况要好很多——于行之在看病这方面竟然有点熟门熟路的意思。
这里每一个窗口都放着扫付款码和刷卡的机器，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便利店或者餐厅。
“钦安医院还真是三甲中的资产阶级啊。”沈齐想起刚才计程车司机的吐槽：妇科门诊装修得像美容院。
比起于行之，他和钦安医院的“渊源”其实更深，然而他对这里一直一无所知，哪怕生病了，也一直避免到这里来就医。
现在一见识，果然不愧是那种家伙的风格：浓郁的人文气息、紧跟时代的朝气，加上无法直视的骚包审美。
胸痛观察室面积很大，摆了一排差点望不到头的病床，每一张床都有可以合围遮住床的蓝色床帘，床边不远就是一台机器。
观察室的调度台后坐了一男一女两名护士，接过病历本和单子，很快做出安排，那名男护士带着他到一张空床上，一边吩咐他解开上衣的扣子，一边转身把机器推近床边。
贴片在胸口上造成异样的感受，微微发疼但正好是不会带来不快的程度。
片刻功夫，护士拿着打出的图像纸拧着眉看一眼，让他拿着去内科急诊室等叫号。
等待区的三排椅子坐满了人，一个右脚缠着纱布的女人向同伴抱怨：“急诊怎么慢成这样，那个护士还让我去门诊，明明就超痛嘛，帮我换个药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同伴安慰她：“人多嘛，这些医生也挺惨的。”
“他们惨，我更惨好吗？莫名其妙扭伤脚也就算了，换个药还要等那么久，好烦啊！我要投诉他们！”
就在这时，一辆救护车开到了急诊区的玻璃门外——急诊区有另一个单独的入口，救护车带着病患到达医院时停车的位置就在这大大的玻璃门外，以便缩短在路上的时间。
下一秒，刷的一声，一直紧闭着的玻璃门被打开了。
护士推着病人冲进抢救室，前后只花了几秒钟，甚至来不及被从候诊区乱晃过来看热闹的病人妨碍。
于行之却闲得很，悠悠然斜倚在内科急诊室外头，拿起手机告诉沈齐自己的位置之后就观察起四周，一点不像个等着被拯救生命的病人。
内科急诊室的医生听见墙上对讲机传出的人声，跳起来撇下正在问诊的病人，也跑进了抢救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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