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辞而别(1/2)
一架马车在宫门候着,往常陆潇总是徒步回家,现在小叶子每天都同车夫一起过来等他回去。陆潇摸摸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一钻进马车里小叶子就忙不迭开口:“公子,赵叔回来了!”
派去接陆雪痕的人回来了。
这恐怕是今日在宫中饱受内心煎熬的陆潇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他掀开布帘对车夫说道:“再快些回去!”
陆潇下车时比小叶子更像个孩童,兴高采烈地跳了下来,进门时却对上了赵有宝绷着的脸,陆潇心间一颤:“我哥呢?”
赵有宝的眉毛拧在一起,话说得十分艰难:“大人,我们到了云州时,差点和伺候大公子下人吵起来,那小子非说我们离开云州当天,大公子是与我们前后脚走的。属下当他满嘴胡话,就去问府中其他人,哪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说法。属下斗胆进了大公子的房间,看到桌上只留了这么一封信,回程沿路也没找到踪迹,还耽误了回来的时间。属下没辙了,只得带着信赶快回来了。”
他说着将收在胸口衣衫中的信函拿了出来,陆潇揭开火漆的那只手微微发抖,映入眼间的的的确确是陆雪痕的字迹。
“潇儿亲启,岁月如梭,不知何时你已经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为兄有要事去做,以后恐怕不能伴在你身旁,在长安照顾好自己,小心身边的人事,珍重。”
纸上仅有寥寥两行字,带给他的疑问却不止这么多,陆潇目光灼灼,几乎要将信函看穿。
陆雪痕有什么要事要去做?他又是如何在当日就知晓陆潇回去后会定居长安的?小心身边的人事说的是谁?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然后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函。
难言的愤怒从心里滋生,起初的无措消失殆尽,陆潇心中被怒意填满,陆雪痕凭什么说走就走?
此时已抵达南境的陆雪痕正坐在宽阔的帐中,与那位大名鼎鼎的薛将军对饮。
他来时意外地遇着了预备班师回朝的谢慎行,这场小役亦是连绵了一两个月,谢慎行循着薛进的指挥击退了进犯的余孽,休整数日后便踏上了回程。不巧的是还有人守在他必经之路上,谢慎行中了埋伏,路过的陆雪痕顺手将他救起。
谢慎行直接告知他自己当朝皇子的身份,让陆雪痕同他一道去长安,到时定要重谢他。陆雪痕浅笑一声拒绝了他,只说自己姓陆,便抽身离去。
夜深了,帐内灯火昏暗,账外荧光熠熠,薛进痛饮一樽烈酒,若有所思道:“你为何会救他?”
陆雪痕为自己斟满酒,笑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局中人,我救他一次,不过求个心安,以后再见之日就要各走各路,命由天定,谁也救不了他。”
他的指尖在酒盏四周打转,薛进欲言又止,陆雪痕看出他的犹豫,轻声道:“薛大哥,他过得很好。”
薛进放下杯中酒,冥神片刻道:“那你呢?”
什么叫好?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日日都可笑着过去,夜夜均能闭目安睡,陆潇每一日都是好的。
闭上眼睛是尸山血海,睁开眼是惶惶度日,他心里的那颗种子早就以风雷之势长成参天大树,盘根错节的枝叶蔓延到血液中,他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血肉,哪里是仇恨。
陆雪痕的笑意有些勉强,眼睑微颤:“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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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得格外的早。
陆潇枯坐一夜,种种思绪勾缠在他脑中,最终化作云烟。
两人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再者陆雪痕是个比他年长十岁的成年人,他的行踪是不必事事告知陆潇的。他早就过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年纪,抬手闭目前都要为日后做打算。陆潇如今侍奉御前,若是不管不顾地去找人,牵连的不止他一人的性命,亦会让允康帝对齐见思滋生不满之情。
更何况天下之大,寻一个不知去往何处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谓成人,就是在摸爬滚打着学会认清现实。
他不是不痛苦,甚至一夜之后那些恨意都逐渐消融,剩下的惟有一片伤心。十几年来相依为命的人就这么放弃了自己,这滋味放在谁身上怕是都不好受。
陆潇在用尽全力维持镇定后,有些自嘲地想。
——原来我又没有家了。
瞒不住的事,那就换个体面些的藉口。宁淮是最先察觉异样的,他随口问了陆潇一句,陆大哥还没有从云州回来吗?
陆潇若无其事道:“他去浪迹天涯了。”
宁淮是很羡慕的,他自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长安,理所当然的将浪迹天涯当作游山玩水,四海逍遥。陆潇顺着他的话头不断美化着这个谎言,几乎连自己都要相信,陪伴他十三年的兄长只是在外游历,兴许明日就会回到家中了。
日子一天天在指缝中流走,陆潇每日按时入宫同允康帝叙话,今日明显见允康帝气色红润,神采奕奕,陆潇贯会同这中年人相处,三言两语就窥破了皇帝的愉悦。
二皇子一行人马已至长安左门,不多时即可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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