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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狂流之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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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常哲定定看着乐矫,眼底淡光闪动,片刻,忽然凉凉一笑:“是吗?”

他转头向骆骁,淡淡哂笑道:“你看到了?这就是你偶像的儿子。”

骆骁大瞠着眼睛,舌头好像这回打了死结:“不是……他……你……”结巴了老半天才终于捋直:“为什么啊!?”

一把签子被拗断在地上,骆骁的眼睛被痛惜和不解填满,倏地面向乐矫:

“老大说的没错,天底下除了四国公家,还有谁能比你起点还高的吗?就连那些上院坐后排板凳的都不行!只要你能上,复活从前的南十字就不是做梦!没准能把西山的气焰再一回压下去,重开当年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还会有谁比你更适合?你是乐矫啊!是那个乐遇的儿子!!——你不上,还要指望谁!?”

面对这样毫无掩饰的灼然期许,乐矫的心剧烈震荡,却没有回答。

他的血统来历、军队的隐情内幕、乾坤湖的利益纠葛,没一件是能说的。

沉默在不大的休息室里蔓延,如万里虚海一寸寸涨潮,在快要没过头顶的时候——

“你不用问他这个。”常哲淡淡说,“他连’乐矫‘这个名字都不准备再用,这问题有什么问的必要?”

乐矫闭了闭眼,一手撑一下地面,站了起来。

眼前慢慢地摇晃。

乐矫的视线掠过常哲:“常军士长,你说得对,这是我的选择……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今天……谢谢你们啦。还有几个小时就起飞了,我自己过去运输机坪那里等就好。”

常哲斜挑的眉,慢慢拧起。没有应答。

楼外雨声加重,泼泼溅溅,嗡鸣声阵阵敲击耳膜。

乐矫的目光稍稍停留了一分,移向庄珂:“我还是想问一下庄队正……能不能告诉我,之前飐风和玄戈到底为什么会在穿梭机场动甲炮?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停了手?”

乐矫的指尖轻轻扣起。这才是他今天最想知道的事情。

庄珂沉默了一会,直视乐矫:“动甲炮的起因,我没看见。我到的时候,玄戈已经有六架灵甲被砍翻,飐风起动的只有一架曜华六式,就站在中间,凭一把超长甲刀,就敢顶着天枢二式装填了的‘焚星’甲炮。两边都不肯退,玄戈‘焚星’的温度几乎升到临界点,差一点就要开炮,谢故疏终于出手,‘碧血剑’同时斩残了曜华的甲刀和天枢的‘焚星’炮管。我们又已经到了,两边这才退后。”

乐矫说:“玄戈那边,没有人管这件事?”

庄珂看着他:“没有。就我看到的,玄戈上下,已经对飐风恨进了骨里。他们没有分寸。”

骆骁说:“他们营正进了军法司,几个队正被一撸到底,就连楚麟,都向枢密院做了检讨。他们全营被‘重点关照’,从老巢调走,履历里头还会被记乌黑糟烂的一笔,不知道要被压多少年,他们不想弄死谢故疏才怪!”

常哲淡淡说:“你想得太简单了。”

乐矫抿住了唇。

常哲左臂揽膝,手臂上的雪白绷带,刺眼无比:“你不知道在边境,边军能有多大胆量。他们敢做的,绝对比你敢想的,还要不守规矩。只要能遮过去,什么样的动作,他们不敢?衔风峪的事,如果只是简单的推迟出战,根本不够把北斗团的一个营正送进军法司,这里面,内容不小。”

他一声轻笑,漫是讽意:“更何况,这件事,竟然要枢密拿出两枚贯日勋章,才够摆平,这水究竟有多深,我是猜不到。但单看飐风营因为这件事被发配梦远,玄戈在中京这里,就敢拿甲装重炮对着他们轰,它浅不了。”

“乐公子,”常哲凉而锐的目光,瞥向乐矫,“衔风峪的事不过正好撞上你的实习。这个实习里,你不仅赚了一枚紫宸勋章以外、大华最值钱的勋章,还借着它,把名字又一次传遍全国。”

“而飐风,他们从这件事里得到了什么,今天你看到了。你看不上你手里的东西,也不想走原本的路,这没关系,只要你脸皮足够厚,还敢见飐风的人。”

“——对了,还有丁鹭潮。那个人,听说因为在北伐后不同意拆了南十字,和枢密院直接撕破了脸。一直到现在,他沉昼营还被压在夔门。”

“看西境三州,要数训练最多、实力最强,就是那里。就算是全大华,除去龙骧和北斗天枢,也只有那里。但是,全大华装备后勤最次的,大概也是那里。即使这样,尽管雍州对陆危没什么看法,他们沉昼,也永远都是陆危的铁杆。”

“有多少次,楚麟提出收编沉昼进北斗?一旦进了北斗,军衔、装备、驻地,哪一点过去能比?但是楚麟提出几次,丁鹭潮就能拒绝几次。这事全雍州没人不知道。因为丁鹭潮每次说不,都是当天就回,发的明文,遮也不遮,一点余地不留。”

“乐公子,”常哲淡淡说,“你觉得那是为什么?”

“——你觉得他们在等什么?”

“乐矫。”常哲轻轻说,“你不值。”

乐矫低垂的眼睫不住颤动。

不该喝酒的,整个眼前的世界蒙蒙的,好像与楼外的潮湿联成一片。刀白太烈了。烧得心口和眼睛都又涩又疼。

“……哎不是不是!”骆骁忽然叫起来,手足无措,“你你你你别哭啊!——只是聊聊天,没必要哭吧?!——不是,你是乐矫啊!那个乐矫啊!你怎么能哭呢?!——老大!老大你说得太过了吧!”

乐矫向天轻轻仰头,过了一会儿,低下脸来,双瞳清黑,光痕波动:“……我没哭。”

他竭尽全力平静地吸气,但抑制不住身体不可见的颤抖。

左边裤兜里一阵不安的扒动。骗骗感受到了乐矫的情绪,正贴着衬里,用它笨拙的方式安慰他。

乐矫的指尖隔着裤兜,轻轻点住小龙的脊背,防止它动得太厉害被发觉。

他提起放在一边长椅上的背囊,看了一眼窗外的疾雨,回头笑了一下:“那么,我先走了。”指一指远处被雨水模糊得仿若光影叠城的大候机楼:“23号不远,我走着过去就可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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