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1/2)
安阳县并非什么富裕的州县,那条能通往张家村的道路还是百年前没改朝换代时上面派人修出来的,这么多年下来风吹日晒的,也没见地方知府安排什么维护保养,故而整条道路崎岖难行,甚至村子里凹凸不平的坑洼小道都要比这官道好上许多。
张家村实在是太远了,哪怕是坐驴车都要三个时辰的路程,这还是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下,若是赶上刮风下雨驴牛不好驱赶,走上大半个上午也不是没有可能。
来回一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故而有驴有牛的几户人家在村中的地位极高,甚至一些子嗣不丰后台不坚的族老见到他们都要客客气气打声招呼。
林笙家里原来也是有头牛的。
张家村虽然挂了个“张”字,但村中并非只有张姓这一个宗族。近百年前义军起兵朝廷动荡,官府拼了命的加税征兵,倘若仅是这些还好,偏又赶上了场难遇的旱灾。田间颗粒无收百姓怨声载道,不知何时起竟隐隐生出了一种逃荒逃难逃徭役的风气。
当时整个天下都乱作一团,各地官员也没几个还有心思认真办事的,十里大山所在的那条山脉又太过庞大,待到朝廷反应过来时不少人早就跑到山里找不到影了。当时朝廷剩的那点人马连抵抗义军都十分勉强,哪儿分得出人手来满山搜捕逃走的百姓。
直到义军攻下皇城,新帝继位政权更迭时局逐渐平定后才有官员上奏表这些难民之事,帝王开恩大赦天下既往不咎,百姓这才陆陆续续从山中跑了出来登藉造册重新落户。
安阳县下属百余个村子基本都是由这样一股股的逃民所组成的。
张姓族人出山早,又人数众多,官府索性将他们全部划到了一处了,村名也直接这样定了下来,像林笙祖辈这种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则被官府逐一插到了那些已确定好的村落中。虽说户籍划分是官府的决定,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无从置喙,但身为外姓在这样一个村子里生活难免要拘束上许多。
直到这些外姓人陆陆续续娶了张家族里的姑娘情况才稍有改善。
真正让林家彻底挺直胸脯抬起头来的人是林笙的阿爷,踏实肯干不说又自小就十分有想法,年纪轻轻就搏下了份不菲家业——一座大院十几亩田地和一头老牛,在安阳县算不得什么,但在张家村甚至附近几个村落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在乡下那么个地方简直是风头无两。
可林笙记忆里却没有多少关于他的印象。
许是劳累过度的缘故,这位长辈在林笙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林笙父亲总共有三个兄弟五个姑娘,他家行二,林老爷子临去前特地请了里正与村中长辈主持分了家,房屋田产分配虽算不得绝对公平,但也在情理之中,林笙父亲恰恰得了那头老牛。
本来眼看着日子将越过越好,几年前林笙家却突然遭了意外。
——有一日,林老爹赶着牛车进县时,道旁一侧的山上有土石滚落,他连人带牛都被埋在了其中。
这些村子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是一回事,这些村子的位置本身就靠近大山又是一回事。路旁两侧都是些光秃秃的荒山,每逢暴雨地动都会滚些东西下来,阻隔交通又危险重重。
林老爹被发现的及时,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腿却断了,家里最值钱的老牛则当场被落石砸断了气。
林老爹自那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好,身上有伤心里有结,日日夜夜都离不了药,本来还算是个殷实的人家没过多久就被生生拖垮了。
连带着林笙的婚事也被拖了一年又一年。
尤其是近几个月以来,林老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药喝下去也没什么起色,整日缠绵病榻咳嗽连连。能借的人全都借过了,林笙也是被逼急了,干脆把什么都卖了。
林二福嘴巴开开合合,最终也没能憋出一句安慰的话。
他家日子过的也难,自家的弟弟妹妹们都吃不饱饭,即便是想帮林笙也无从下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