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2）

当莫孺篆回到家的时候，他亲爱的弟弟已经入棺了。

陆离说他可能是参与十王活动的时候中了毒，回到离灃府之后茶饭不思，第二天早上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莫孺篆看着棺材里躺着的莫孺隶，腿不由得一软，战泽上去搀他，反倒被推开了，莫孺篆头一次用这样冷漠的语气跟战泽说话：“先别碰我。”

战泽就后退了一步。

莫孺篆就这么自己抓着棺材的边缘，努力了半天才站稳。看着棺材里躺着的、这世界上他最后一个亲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莫孺隶好像还在笑，如果他是在睡梦中死去的，那么他一定是在做一个非常甜美的梦。莫孺篆小心翼翼地握住弟弟的手，他的皮肤冰凉，凉得莫孺篆鼻子直发酸：“你们为什么不给他盖点被子，这几天多冷啊。”

战泽很想把他从棺材前拉起来，手伸出去，却又缩回来。这个时候说节哀，显然是最情理之中又最无关痛痒的，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喃喃了一声“大宝”。

“你们一直不封棺是想让我再见他一面吗？谢谢，我见完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他土葬。”莫孺篆看着自己刚刚碰过尸体的那只手，“也许哪一天我想他了，我还能掘开他的坟墓，将他的尸骨挖上来陪我。虽说都是死人，但是一整副骨架总比一坛灰要好。”

灵堂里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小庸和婵儿听到莫孺篆这番话之后，忍不住开始抽泣。

“好的，那我们就土葬。”陆离走过去拍拍莫孺篆的肩膀以示安慰，莫孺篆嗯了一声，那是莫孺篆这些天来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在这一声“嗯”结束之后，他仿佛成为了一个哑巴，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除了点头摇头没有任何回应。

空阳的规矩，尸体在灵堂中停满七天才会下葬，莫孺篆吃也在灵堂，睡也在灵堂，陆离在一边看着，感觉看到了之前战泽昏迷时的自己。不过莫孺篆家教极好，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把自己衣服头发打点得干干净净一丝不乱，陆离忍不住感叹这就是商业精英。

战泽也没有睡好，这些天来一直是一种隐忍克制的状态，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乌青的眼圈最能体现他这几天的状态。

他们三个的感情一定很好吧。陆离扁扁嘴，在爷爷的讲堂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战泽从不多提，关于十二公子的事情也一样。但是看得出来，莫家双胞胎对战泽真的是好得没话说，战泽也是一直毫无保留的对待这一对兄弟——对自己就不这样。陆离也说不上来是因为好胜心还是怎样，总觉得心里不太痛快。

灵堂里，莫孺篆凝视着棺中的人，看着那张如同在照镜子一般的脸。

今天是第六天了。明天天一亮，封棺，落土，就连看这张脸的机会都没有了，莫孺篆苦笑一下，难道以后想要见自己的弟弟，真的要去照镜子？

甚至从还未降生开始，两个人就一直形影不离，分开最久的一次也只是他去了余文海家之后两年没有见面。那时候并不觉得两年太久，因为他知道他们还会再见。

而这一次不一样。

莫孺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也见不到这个小兔崽子”，因为在他脑海深处，这个人是和他绑在一起的——他们生来如此。

“我是打算先把你土葬，要委屈你在这里等等了，等到我们的好世子完成他的大业，我们的家乡重新属于我们，我就带你回去，回到我们的阮城去，我会把你和漫山遍野的花葬在一起。不知道你是想入祖坟，还是跟大哥团聚……哦，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大哥的死我是知道的。我也回去过，你很仗义，大哥的墓碑上没有只写你自己的名字。”莫孺篆站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把棺盖推上。

“咔嗒”一声，棺盖与棺体完美重合。

“上一次我对着你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可能已经把我所有的眼泪都在那时候表演完了。我真希望这一次你也是假死……”

莫孺篆从地上拿起来锤子，在棺盖上砸下第一根长钉：“我一直憋着，想等一个机会问你大哥是怎么死的，这个机会我还没有找到，你就躺在这里了。现在看来，我是找不到答案了。不过无所谓，如果是仇杀，我相信你一定已经帮大哥做完了该做的。我们完全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再见面，那时候我们依然什么也不需要说。说真的，我还有一点嫉妒你，还有点不甘心。以前都是我跑的最快，总是比你先跑到娘亲面前，这一次我竟然输给了你。不过你放心，等我把你安葬，我会去圣一门为你讨个公道。”

钉子被一截一截砸进棺木里，战泽听到砸钉子的声音，跑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又不敢推开灵堂的门。

他垂着头站在门外，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细碎的杂音和砸钉子的声音试图撼动夜晚的宁静，只是效果并不如意。战泽回头看看院子，白色的灯笼昏暗地点亮有限的空间，把一个个“奠”字勾勒得更加凄凉。

雪花又开始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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