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2）

战泽本以为这俩孩子出去不过也是爬坡的时候磕着碰着，最惨也就是摔得灰头土脸的回来，千算万算战泽也没敢想，这俩孩子回来的时候，背上还有个大活人。尤其是这个大活人看起来还不像是东国的百姓，甚至不像他见过的附近村子的路人。这个异族少年穿着一身战泽没见过的制式的夹棉衣袍，黑里透红的皮肤，蜷曲的黑色头发，看着格外粗犷。战泽赶紧让手下把人从简灵淮背上放下来，一边帮简灵淮拍背上的土一边问花怜鬼:“他是怎么了？”

“脱水，还可能很多天没吃东西了，身体很虚弱。”见战泽还在看自己，花怜鬼十几分自觉地表态:“我会负起责任来，自己照顾他。”

这样的自觉帮战泽省了口舌，这个比孩子还孩子的大人愉快地拍了下手，借着坡迅速下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做个主，允许你把他留在营中。灵淮这些天就到我帐子里睡吧，给小神医和这位病患腾个位置。”说完又招呼一边的士兵:“劳烦各位，把这个孩子送去小神医的帐篷里，手脚捆结实一点，目前他身份不明，万一醒过来伤人就不好了。”

看着少年被抬走，花怜鬼向着战泽躬身一拜:“多谢战丞。”

“只是还有一事，我想听小神医亲口对我说明。”

简灵淮偏头看看战泽，他多半能猜到战泽想说什么。他读的书不多，很多话到了嘴边，都说得不达意，一路上都在斟酌词句，怎么样都觉得不妥，所以选择不说。但是战泽就不会有这样的疑虑，这也是简灵淮刚出狱时能信服他的关键。

“你现在还小，在医术上还能有很大的造诣，未来的路也很长。在你的将来，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人，他们有好有坏，有善有恶，可能是亲朋，也可能是宿敌。那么，我想要问你，就算你的病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也愿意救治他吗？如果你治好了一个伤患，他转头就去为祸四方，你会觉得后悔吗？”

战泽看着花怜鬼的眼睛，少年眼中无比澄澈，映照出他本心的一派清明。花怜鬼没有犹豫，语气坚定得像是在给老先生背自己已经烂熟于胸的一段课文:“医者，只需要考虑治病救人，他的清浊善恶都与我无关，既然来到我面前，他就是我的病人，我救他理所应当，绝无后悔之理。至于他所作所为，是他自身和衙门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大夫，只负责病人的安康。”

“那么，若是未来哪天你因为救治一个恶人而受人非议，遭人指责，你也不会有丝毫怨言吗？”

花怜鬼躬身再拜:“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战泽赶紧把他扶起来，满脸都写着骄傲:“好，说得好。能有你这番话，我想，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能让我放心了。还有一点，这些年轻时候的誓言，可要记一辈子不许忘啊。”

花怜鬼笑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定不会忘记的，请战丞放心。战丞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去照顾那个病人了！”

战泽抬了一下手表示允许:“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花怜鬼跑远了，战泽才用指关节敲了一下简灵淮的脑袋:“怎么样，现在还讨厌这个小傻子吗？”

简灵淮白他一眼，没有说话，脸却悄悄红到了耳朵尖。

“他能有如此的心境，也算是从我的折桂阁毕业了。你也是，他也是，我一直主张每个人心里都该有一把不违反道德的、只属于自己的尺子，然后用这把尺去丈量天下万事万物，做出自己心目中最合适的选择。也就是刚刚小神医说的‘无愧于心’。”战泽勾着简灵淮的肩膀，带着他到了架起的一口锅旁，“什么时候你心中的尺子成型了，我就让你出师，到时候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你了。”

边听他说着，简灵淮从战泽手里接过一碗粥。白花花的米粒煮得开了花，浓稠的米汤里掺着一根根粉嫩的肉丝，也不知道煮粥的人还往里加了什么佐料，这肉丝粥闻起来鲜香扑鼻，在这种寒冬腊月里捧着这样一碗带着浓浓热气的肉粥，不可谓不幸福。可战泽依旧嫌不够，手在碗上方一拂，一层金黄的猪肉松就匀匀地铺在了粥上，微微带一点辣椒碎和芝麻，只是用看，也能知道这肉松的酥脆可口。

“神奇吧?郎叔让我带了好多方便携带的肉干、腊肠、炒肉松，可要给郎叔一个面子，回去之前全部吃完，我们那里有个老规矩，说男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的饭碗里每顿都不能缺了肉，不然会身体不健康，女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的饭碗里一定不能少了鱼，不然会不够聪明。这些老规矩确实都没什么道理，但是是做家长的心意，我也是从小被硬塞肉吃这么过来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聪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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