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外室（1/1）
春去秋来，秋去冬至。一转眼儿，柳一一已然七岁了。这两年，柳一一可是跟着柳相昀习了不少东西，最大的见证者便是时不时要来挑拨一二的柳顾词。至于柳顾庭，柳大少爷，去年方满十二，便一试得中，成为了当今最年轻的举人。然，柳顾庭却对现今盛行的官学无甚兴趣，而是寻着祖父和父亲的踪迹，进了白鹿书院，成为最为年少的学子。却说这日，只见蒋氏院前置了不少箱笼。原是柳一一终于有了自个儿独立的院子，要从蒋氏的东次间里挪出去了。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个双层阁楼——集采阁，原先都是放置些老太爷收藏的古本书画甚底，然，这二楼还专门辟了个房间，可以一边赏看书画书籍，一边品茗思索。老太爷年岁大了，日常也不大来，真真常用的书画，也都挪去了自个儿的小书房。现下看在这丫头平常也乐意看书，而这阁楼实也不小，收拾收拾倒是将将可以住人，柳老太爷大手一挥便这柳家的藏宝阁赏给了一一来住。直叫连去一趟都要向祖父申请的柳顾词小公子气的牙痒痒。蒋氏站在院子中间，指挥着丫鬟妈妈有条不紊地搬着这箱箱物事，心里还是有些酸涩涩的。好在这阁楼离自个儿的极近，日常往来倒也不麻烦。裹着粉色襦裙的柳一一看见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大两小四个丫鬟，笑得眼儿都看不见了。眼瞅着一一大了，蒋氏就让她自个儿挑了两个小丫鬟贴身伺候，又派了自个儿身边的芍药杜鹃一道儿过去，毕竟一一挑的可是和她一般大小的丫头，现下还伺候不好她，只是让主仆先熟悉熟悉，陪着她长成，日后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这两个一一亲自挑的小丫鬟，一是柳家的家生子，唤做小红，另一个则是个熟人，就是那时董妈妈救急帮一一找的奶妈沈氏的女儿小荷。且说柳一一趾高气昂地领着一干人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对里面那大气淡雅的布置心仪的不行。尤其是那个六尺高，三尺款的黄梨木书柜，可是她自个儿督着，眼睁睁地瞅着它一点点完成的。
却说，这边柳一一方得了自己的院子，正蜜滋滋地过着，那边厢，秦府全是一团乱，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秦朝哥竟私自离开了家。这事得从两天前说起，那日，秦相提早回府，身旁却跟着一对母子。那女子覆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然那身姿却窈窕有致得很。那女子手上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面若冠玉，眼若星辰，唇红齿白，生得比女娃娃还要貌美，只是表情却有些冷冷的。却说秦相带着那对母子回来后，也未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在前厅候着，自个儿却连外服也不换，径直去了秦夫人的房中。好半晌，秦相才携着双眼微红，面色苍白的夫人走了出来，去了前厅。之后，便召集了全府的下人宣布，这女子乃是胡姨娘，一直住在外面，然两人的孩子毕竟大了，跟着姨娘长大也有些不妥，从今日就干脆入了府，好让孩子养在夫人其下，接受训教。柳氏勉力支撑自己受了二人行的大礼，而后赏了胡氏一鎏金垂花簪，那孩子一包金锞子，就让管家带着二人去之前就收拾好的屋子去了。男孩儿就住在这中厅东次间的从间，胡姨娘的院子却是在冷清清的后院西北角，一本是相爷摆放多余藏品的地方。这府中下人们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腹诽，这秦相和夫人的感情是可见的好，现下却不知从哪疙瘩角里跑出来一个胡姨娘。然，丞相和夫人把她发到如此荒凉的一个院子里，八成对她也是不上心的，之所以会纳这么一个女子，其中必是有什么不为旁人所道的关节在。
再说这柳氏待胡姨娘母子俩离开后，也被夫君搀着离开了，然，一踏进自个儿的房中，那泪珠子就再也控制不住地连续往下掉，直让身侧看着的秦江眸色愈发深邃起来。一个月前，夫君面有难色地告诉她，自个儿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这外室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当下就忍受不住地哭昏了过去。醒过来后，夫君虽面有不忍，还是继续开口倾述。原来这个女子乃夫君同乡的妹妹，同乡在战事中早亡，而夫君耐不过他临终前的托付，只得代为照顾。谁知，这女子竟是个心不甘的，一日他身体不适，去给女子送些钱财的时候，实在支持不住，就在她处稍坐了一会儿，然，这女子竟在热茶中下了药，让二人有了肌肤之亲。秦江本不想再见她，可这女子威胁要上门告诉柳氏，秦江只得安抚于她，先将她养在外面，一年就去看个一两回，更不再有夫妻之事。然，这女子的段数可不低，眼见着秦江不再理会于她，不知从何处弄了些催情的熏香点于房中，让前来的秦江再次着了道，而这一次过后，她就怀了孕。秦江本不想把这些腌渍之事告诉柳氏，让胡氏和她的儿子安生地养在外面便好，可眼见着柳氏因为早产伤了身子，整日焦心着自个儿无法为他再诞下一个男孩传宗接代，就生了将这个男孩接进府里，挂在柳氏名下的念头。这也才有了他与柳氏述说前事的原因，如若柳氏心伤，就是只把这男孩接来，去母留子都可。柳氏现下哪还有无法生子的遗憾，满心都是秦江居然有个外室的事实。在她嫁给秦江之前，秦江只有一个通房，也是早亡的秦母留给他的，她嫁进来后，别说给这通房抬姨娘了，就连见也干脆不见了。两个人除了这后代之事略有不顺，完全是琴瑟和谐,鸾凤和鸣。谁知在她身上也会出现这种事情。现如今，无论秦江如何解释，柳氏心中都有了一个疙瘩。自此每日日的吃不好每夜夜的睡不着，本就瘦弱的身子骨更加只剩一层皮堪堪包着了。直至今日两人真真进了门，更是完全爆发出来，直哭得那个肝肠寸断，几欲晕厥。秦江除了好声好气地劝慰着，也并无它法。整个中厅只能听见柳氏的啜泣声和秦江的温声低语。没人注意到，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从门外转身跑离，且这个身影其实已在前厅外偷偷地站了好一会儿，是尾随他们回房的。只见这小身影哒哒地跑进了西次间，把屋子里的丫头都轰了出去，一个人坐在软榻上用力地撕着手中的帕子。虽年纪尚幼，并不能完全理解听到的事情，秦朝哥也明了母亲这段时日的愁容满面皆是因为这个方进府的女人和男孩儿。她是秦相府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朝哥，不需要有个弟弟分了自己的宠爱，就是母亲亲生的也不成，更何况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所生。她要想法子帮母亲赶走这对母子，为了眼里只存着父亲的母亲，更为了她自己。突地，她想起母亲和董妈妈偶然提起的从没见过面的外祖和舅舅们，若他们知道了，应当会替母亲和自个儿做主吧。可她又如何能知会他们呢？突地，她想到了瑞哥哥，前两日好像听说瑞哥哥三日后要去什么劳什子江南，她虽不知江宁府具体在何处，但也知道是在江南，若瑞哥哥能带上自己，那不就能去什么江宁府了吗？可自个儿又怎么去找瑞哥哥呢？许是老天爷都在帮她，隔了两日，成国公夫人许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一大早就带着儿子就来拜访了。姐妹俩方一碰面就打发了下人，合上门说起了私密话。被留在门外的夏逸只得和秦朝哥两个一处玩耍了。却说秦朝哥四下看了两眼，就拉着夏逸往后面的桃林里去了。跟着伺候的丫鬟方要上前，就被秦朝哥给喝退了“我与成国公世子有些话要说，你等且在外候着。”
原是前两日，成国公上书，请当今册封自己唯一的儿子夏逸为世子，这点儿小事对于一向对臣子大方的开元帝来说，岂有不同意之理？更何况自建国后，开元帝就不曾怎么重用过成国公，心下也有些愧疚。第二日就爽利地下了旨。于是乎，方七岁的夏逸已然成为了成国公世子。却说这夏世子被秦朝哥拉着，也不见乱了步子，仍是一贯地不紧不慢，如玉的小脸上一派淡然，让秦朝哥更是烦躁。虽自小一块儿长大，这小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看似温温和和的，却总是给她软钉子碰。这方不妥，那方不善。不像瑞哥哥，基本上有求必应，有时候虽对她有些冷淡，可也唯有自己能让他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