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2）

徐来并不能简单地形容或概括出军训的苦。

意料之中的，比如每天六点准时扰人清梦的集合哨声，比如烈日炎炎下沿着脖颈淌下的汗水，比如昂首挺胸一遍遍重复的正步走，比如踢踏的脚步如狂风过境般让土操场漫天扬尘，比如每日都有不放盐的番茄炒蛋的惨淡饮食，比如夜半三更恐怖的紧急集合，再比如每天都可以沾枕便瞬间入眠的疲惫不堪。

意料之外的，比如臭气熏天苍蝇横飞的卫生间，比如吃饭洗漱都必须遵守的严苛时限，比如尽管每天都汗流浃背却在第四天晚上才得以洗澡的无奈心酸，再比如，明明私下活泼友善可在训练时却丝毫不近人情的教官。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的“一人犯错，全班罚站”，起因只是林蔚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到眼中，强烈的异物感让她不得不伸手去摘，但已经尽量加快的动作却还是不幸被教官的火眼金睛逮个正着。

五分钟在这样一动不能动的时刻会变得度日如年般漫长。

“报告教官，我…有点头晕。”徐来身边的苏弈薇在她心中默数到116时突然打破了寂静。

“忍着，”丝毫没有让徐来意外的，铁面无私的回应，“坚持就是胜利。”

女生只好默不作声，不敢再开口。又过了大约60个数。

“报告教官，我真的头晕。”苏弈薇的声音已经带几分虚浮，徐来可以清晰感到她微微加重的呼吸声。

“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你想让大家再陪你多罚五分钟吗？”年轻的教官低头看表，“还有不到一分半了，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徐来很想伸手拍拍女生的肩以示鼓励，却在这样的时刻无能为力。

“报告教官，我…痛经，真的难受。”这一次苏弈薇的声音已经带上委屈的哭腔，同为女生的徐来清楚，在陌生异性面前说出这两个字，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教官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打报告的女生，然后被女生惨白的脸色和楚楚可怜的表情吓了一跳，带几分尴尬地慌乱开口：“啊，那你们俩，”抬头示意徐来和苏弈薇另一侧的姚芊与，“扶她去旁边休息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威严的形象有所折损，又轻咳一声，向其他人高声补充道，“其他人不准看也不准动，还有一分钟！”

两人慢慢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女生，走到操场边12班同学放置水瓶的一小片树荫下坐定。

“你没事吧？”姚芊与充满关切地看向苏弈薇，声音愤慨，“这个烂教官，真狠。”

“就肚子疼，外加有点中暑，”苏弈薇声音微弱，“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

“哪个是你的？我帮你拿，”徐来擦擦颈间的汗，“先喝点水吧。”

女生抬手指向身边五颜六色的一片水杯中的一个，徐来正准备起身去拿，一抬眼就看到了浩浩荡荡向着这边走来的一群男生。

“呦，怎么了这是？”为首的陈予显然因为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心情大好，语气无比轻快。

“没事，有点中暑。”姚芊与似乎还在为教官的态度愤愤不平，没有好气地回答。

“我也好想中个暑啊，”陈予身后的郭鹏程捡起自己的水瓶，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往喉咙里灌，“太特么晒了。”

“没错，你早就应该改名叫郭黑炭了。”幸灾乐祸的调侃。

“喂，你们有没有点同情心啊，”姚芊与皱眉，“喝完了赶快走。”

“苏弈薇，你没事吧？”

“好好休息啊。”

男生们这才正经了起来，语气中的关怀倒也不假。

徐来在一群围着水瓶站定聊天的男生边缘蹲下身，有些费力地够到中心的那个红色的塑料杯，正准备站起来走回到苏弈薇身边。

覆住视线的黑影，遮挡了所有阳光，周遭燥热的空气也似乎瞬间多了一丝清凉。

徐来抬头。

任清风微微低头，隐隐露出白色T-恤衫下清瘦的锁骨，额前发际线边的一些碎发因为汗水微微结成了绺。

“我这里有藿香正气，”男生目光和语气都是惯常的平静，向着女生伸来的手中是一板银色未拆封的胶囊，“你们需要的话。”

女生十分意外地呆愣片刻，连忙起身接过，即使这样还是只能仰视男生：“啊，谢谢你。”

“没事。”似乎完全适应了和女生之间固定的对话内容，这一次的回答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不需要女生再有什么回应，任清风已经被一群暗戳戳围观的好事之徒一把钩住了脖子拽走。

“老任，你真的666啊。”

“我靠，心细如发，在下铁服。”

男生相熟总归比女生更容易一些，五天下来的“战友情”已经使得“老任”这样的绰号彻底普及开来，勾肩搭背的动作也无比自然亲昵。

“又是徐来啊，”于一戈不怀好意地敲了一下男生的肩膀，“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故事？”焦点瞬间转移，被沉闷的训练暂时镇压的八卦之心此刻尽数冲破牢笼。

“当然啊，”王思齐手舞足蹈挤眉弄眼地比划着，“那天在中心花园里，啧啧，老任那个英勇的英雄救美…”

“噢…”“喔…”夸张的哄笑声四起，一群男生的背影渐行渐远。

徐来拿着水瓶和胶囊在阳光下凌乱了片刻，才想到将药和水递给苏弈薇。

“徐来，”等着她的是姚芊与笑得弯弯的眉眼和写满“我懂”的眼神，和多少带些阴阳怪气的语调，“任清风是不是真喜欢你啊。”

苏弈薇服下了药，脸色虽然并未见好，却也带着暧昧的笑意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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