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我叫李之南，出生在一个很特别的家庭。

从记事起，从邻居的闲言碎语里，我逐渐了解到我有一个不体面的身份，叫做“私生子”，或者说是“私生女”。

但是无论我听到什么闲话，都不会像电视里的人一样，瞬间脸色苍白，把手里正好攥着的碗筷什么的失手或故意用力摔在地上，然后转身哭着跑开。

我只是装作听不懂。

装傻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六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听懂并且理解很多事了，但是只要我装傻，大人便不会刨根问底的去逼问我一些我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很小的时候，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是“私生子”，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但孩子敏锐的直觉告诉我，很多问题如果问出口，就会带来很深的伤害。

我敏锐的知道，这是一个很见不得光的身份。我不会提，好事的人提了，我就装作没听到。

那时候的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假装。

装傻，装天真，装无知，装不在意，假装自己很幸福。

那时候我和妈妈住在外公家里。

虽然生活中充斥着各种的流言蜚语，也没有小朋友愿意和我一起玩，但是外公对我很好，每天会陪着我做各种我想做的事情，无论是捉鱼摸虾还是爬树掏鸟蛋。

外公是当地有名的老教授，写得一手非常好的毛笔字，家里藏书众多，学生遍布各地。家里虽算不上富足，但至少衣食无忧。

母亲未婚先孕生下我后，带着我回到外公家。外婆受不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一个人远走他乡。

外公当着我和母亲的面从来不会提这些事情，对我也是异常的宠溺，但凡我要的，他都千方百计的帮我弄到。他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几十年来几乎未与人红过脸，而少有的几次和人红脸都是因为我。

由于外公的态度和威望，后面已经没有大人会在我面前带着嘲讽或假装关心的语气提“私生子”这几个字了。但外公管得了大人的嘴却管不了小孩的嘴，我仍然是被所有小孩孤立和嘲笑的对象。

六岁以前，我没有朋友。

六岁的时候，因为要上小学，母亲带着我换了一个城市。她不希望我一辈子都受“私生子”身份的困扰，所以到了新城市之后，我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我“私生子”的身份。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比以前被叫“私生子”、装傻的时候幸福一点，但是似乎并没有。

在外公的身边，虽然一直被流言困扰，但我却是外公的至宝，虽然没有朋友，但大部分的时候我还是快乐的，外公会陪着我做各种我愿意做的事情。

到了另一座城市之后，母亲为了养活我，工作很忙，根本就没有时间陪我。而不幸的是，我仍然没有朋友。

在等待入学的那段时间，妈妈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工作。

她一大清早便起来，急匆匆的给我准备一整天的伙食，简单交代我如使用微波炉、以及注意用电安全之后匆忙出门。

每天我一个人待在家，没有朋友，没有一个人和我讲话。

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妈妈能够早点下班回来陪我。但是妈妈既要辛苦的上班养活我，又要为了我上户口的事情到处奔走，每天回来都很晚，简单洗漱一下就去睡觉了。

我一整天的期盼总是会在那一刻迅速落空。

有时候我缠着妈妈和我说几句话，她总是会疲惫的睁开眼睛说“妈妈很累，妈妈要睡觉了”。

在无数次的“妈妈很累”之后，我开始学乖，不再每天期盼妈妈早点回家。常常是一个人躲在一边玩，玩累了就自己热一点饭菜吃完自己去睡觉。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有一次妈妈心情好的时候答应周日带我逛商场，为了这件事，我期盼了一整个星期。

我每天都在盘算那天我要和妈妈说些什么，我要和妈妈一起玩些什么。终于等到了星期日，前一天晚上我甚至兴奋地没有睡着觉。

我从早上便开始期盼妈妈对我说，“南南，我们去玩吧”。

可妈妈一直在打电话处理各种工作上的事情，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妈妈才终于不再打电话了。

我怯生生的问妈妈，“咱们今天还出去吗”。

妈妈好像吃惊了一下，接着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说，“楠楠对不起，妈妈忘记了。”

我说，“没关系，现在出去也可以呀。”

“今天妈妈太累了，改天吧。”

“好”。

我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假装。假装这件事已经慢慢嵌入我的骨血了，甚至很多时候，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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