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他岸烟花（六）（1/2）

果如摩蓝所说，第四庙人群之鼎沸远非前三庙可比，三人借着车马之快算是占了先机，加之摩蓝与单麟人高马大，一路扯着荀丰便很快挤到了队首，远远眺去只见那神庙前搭起了三层围栏，庙殿上的石阶从街尾一路攀旋而上，足有一百八十六级，台阶尽头站了一溜华服丽冠的司礼官员，后首一个主祭正用摩伦土话在唱着祭曲，面前一张阔大的裹金镶角条案上备了十荤十素的精致祭品，而那五色神象更是精妙绝伦，远看过去栩栩如生直入飘忽半空之中，其实乃是顺应着石壁雕琢而成。

荀丰尚在端详那神庙的壮观之处，但听远处一声清脆唱响，随即鼓乐齐鸣，二十三位花笄姑娘依次下车，各自笑靥如花地从人群中分出的架高步道娉婷前行，一路还不时对着夹道两旁围观的英凛儿郎抛去腻死人的浅笑，直惹得道旁围观的众人兴奋呼喝不止。

大家大族的姑娘们穿得均是描金绣彩的华服，头上的花笄更是比之普通人家的招摇百倍，一路行来云鬓轻摇暗香四散，端的是赏心悦目，尤其是走在先头那一位，鹅黄色的裙摆上描着黛色鹤舞云纹，外披一件绣金银袄，底色是绣着满堂花彩的暗纹，那女子长得极为明艳动人，一双大而深邃的眸子是琥珀色，映着正午的日光泛着些诱人的透明，皮肤细白如雪，淡妆宜人，更是步姿温雅身形袅娜，浑然便是贵家小姐模样。

人群中青年早就大多被这女子吸引了目光去，一路皆是抻着脖子翘首望着，随着她的脚步一路往前看。

这女子太过引人注意，荀丰自也是注意着了，正抬头望去，只见二十三位佳人鱼贯而来，那走在先前的女子竟然向着摩蓝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随即目光在荀丰身上一住，优美的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荀丰一愕，还以为这女子是对摩蓝看上了眼，正要出言庆贺他得美人青睐，却见摩蓝当先拍了拍自己的肩，嘴向着那女子远去背影一努，道：“喏，荀大人觉得她可当得今年的花笄美人？”

荀丰不明所以，只得附和地点了点头。

“嘿嘿，”摩蓝笑了起来，道：“荀大人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这么一说的确是有那么些……

摩蓝是个卖不住关子的，不等荀丰应话，立刻笑着破题道：“她叫茹缨，是茹金事史三叔家的小女，长得跟金事史有几分相像罢？别看她现在出落得如此标致，小时候那真是可劲儿的坏！小小一个丫头忒得顽皮，金事史都不知挨过她几回欺负，又碍着年岁差的大了不好训斥，后来有阵子可是见她都躲，哈哈……听闻早先金事史曾跟大王提过想将她送进宫里，大王估摸着也是听过这丫头的脾性的，当下就给回了。不过现在年纪长了可好些，诗书也读了不少，更是学得一手好舞，今年这花笄美人八成就是落她身上了！”

鼓乐奏毕，一众佳人款步走上了神庙，主祭唱名点谱，又一轮礼祭之后，鼓乐再次齐鸣，花笄美人们三两成伴依次登上神像前架高的高台应乐献舞，堂下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大声喝彩，场面当真是热闹。

及至茹缨上场，正是歌舞过了一半，只见她将方才那外披的绣金银袄除了，内中那鹅黄色衣裙的袖臂上竟有一段是全然镂空，衬得那一截藕白色的手臂若隐若现端得是惑人。她在高台下站定，竟不若其他姑娘一般拾级而上，台下众人正疑惑间，但听右首鼓点响起，几乎同一时，茹缨足下一踮旋身一带，一个飞掠直跃而上，稳稳落在了高台之上，同时右手一撩，摆了个起势。

这高台虽不算甚难度，但身为世家小姐能有这等功夫，也实属了不得，台下立刻爆起一阵欢呼掌声。

掌声一停，鼓点立刻扬起，随即一阵急迫弦音加入，茹缨翩然而舞，每一次伸手抬腿竟自指尖之中亦能觉出一股力度，竟与先前众佳丽所舞尽皆不同。

“这弦鼓之音好生澎湃，莫非是战歌？”荀丰看了半晌，忍不住问向身边的摩蓝。

“荀大人厉害，”摩蓝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我摩伦流传百年的《跨风歌》，原来是有段吟唱的，茹缨这是将吟唱改成了弦音，倒是柔了几分。”

一曲《跨风歌》雄浑跌宕，台上的茹缨起落翻飞，纤柔腰身衬着劲韧有力的动作，犹如彩蝶振翅，又若雏鹰初翱，直看得场下众人连连叫好，待得最后一轮鼓点响起，竟是愈来愈快愈来愈急，茹缨便在这密如雨点的鼓点中长身不停旋转，其身形之迅捷直让人看得几乎烟花，最后大鼓重重一响，袅娜身影稳稳停住，台下又是一阵高声喝彩。

柔中带刚，弱中显强，当真赏心悦目。

妙舞宣歌直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及至主祭再次登坛唱名时，已是申时时分，一阵屏息凝神之后，茹缨果不出所料得了花笄美人之称，受赏五色花笄。

花笄美人便是今年容冠整个摩伦的女子，自是不必忧虑花笄无人问津，茹缨向场下众人盈盈一笑，又向几位主祭礼官施了一礼，这花笄美人的盛典便算是告一段落。顿时堂下一片呼喝呐喊之声，人群又是沸腾而起，此时鼓乐响起，随着那人群欢腾方向，各处摊贩小商陆续支起棚架开始吆喝，红红火火一个庙市便顺势闹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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