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似此星辰（一）（1/2）

嘉奉六年十月二十九，耀阳军先锋由俞颂亲率，攻入闵孜最北的长泽郡首府函新城，函新城守军先前一心围堵娄珠城耀阳骑军企图收复娄珠城，接到曲苏城求援信后却立刻分兵驰援，首尾不顾之下正被转道而来的耀阳军先锋杀了个前后夹击，加之降将高申曾驻守函新城，献出城防部署后，函新城几乎一夜之间城门洞开。函新城守将颜永军中无势，城破之时高申登高振臂，近半兵士倒戈，颜永于乱军之中自刎而亡，至此祁单所率五百精骑与俞颂所率先锋会师合一，长泽郡尽入耀阳军之手。

十一月初一，因高申所遣信使被半路截杀，由闵孜国都重岫城派来的援军在耽搁数天之后抵达长泽郡南境，夺城心切的闵孜军与耀阳军短兵相接三个时辰后各有小部损伤，随后耀阳军后方主军压境而至，两方转为暂且对峙。

十一月初二，嘉奉帝纳两相之谏，在井林州召集军队两万压赴长泽郡边境，同时遣东曹掾陈营赴闵孜“勘督军事”，名为彻查闵孜屯兵蓄粮的不臣之事、就中调解闵孜耀阳两军，实则暗中查探两军情势，以便朝廷行笼络或剿杀之举。

大昌腹地之势因此一役而成千钧一发之局，三军对峙之中任有一方动作便可瞬时颠倒形势，而在此时，暂处战圈之外的鼎西州首府金玉城，却是个细雪轻飘的宁静日子。

祝宾楼三层的雅间之内，秋纷面前摆着一桌茶席，茶是特地自南地运来的明前绿茶，一应茶器均是细瓷所制，桌角一侧还摆着五小碟精致糕点，屋角苏合香袅袅，镂金盘雕的暖炉布在宽敞的房内四角，烘得室内直如仲春。

祝宾楼的王掌柜亲自将最后一碟小点奉上了桌，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侧，向坐在桌边的秋纷道：“小人听闻公子是自南地而来，特地让人去城里最好的茶庄收了这明前绿，不过公子您身份金贵，这等粗茶权当给公子消遣消遣也是好的。”

今日清晨这细雪算得上是金玉城今年来的头一场雪，秋纷自当年离开鼎西之后，久居神玉三郡与耀阳州，神玉三郡地势特殊四季如春，拂辉城临近摩伦更是终年无雪，这般细雪白皑万物萧瑟的壮景已是多年未见，晨起在院中甫一眺望，倒也是令人心中畅快，于是早膳过后，秋纷便唤来左岱要出府喝茶赏雪景，未免封棘生疑，干脆便让左岱去寻个地方。

左岱身为属卫头领，生来是个孤冷性子，这种风雅地方哪里与他相熟，便只好找来荣靖商议。荣靖几日前刚与几个同僚去祝宾楼喝了顿酒，才得了王掌柜相赠的两坛三十年的合尊金浆，此时被左岱这么一提点，便想起上回陪同秋纷出府时，王掌柜曾托付自己将王府中人多引荐来祝宾楼的事，便也没多犹豫，与左岱一同点了几个护从，便随着秋纷一同出了府直奔祝宾楼。

秋纷将细瓷小杯擎在鼻尖前轻轻嗅了嗅，淡淡道：“我不懂茶。”微微一顿，又抬眸看向一脸期艾的王掌柜，眼带凌厉道：“王掌柜怎么知道我是南地人？”

“呃……这个……”王掌柜似乎没料到秋纷会如此问话，茫然地看了荣靖一眼，道：“小、小人怕我们这小店对公子招待不周，特意……打听了几番，若是唐突了公子……”

“呵，”秋纷轻轻哼了一声打断他，手边的茶杯仍只是擎在唇边，道：“荣将军，王掌柜对我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你怎么不怀疑他是跟我联络的耀阳细作？”

此话一出，那王掌柜立刻吓得懵了，双腿一软差点儿就要跌将在秋纷桌前，三两步趔趄着上前拉住荣靖，不停行礼道：“荣将军，小人冤枉，冤枉啊！公子若是不喜欢这茶席，小人立刻撤了便是，这、这细作之事小人、小人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秋纷眼皮也未抬一下，依旧事不关己地继续轻嗅着那茶汁。

“公子说笑而已，”荣靖眉心微皱，扶住眼看作势要跪的王掌柜，道：“王掌柜不必惊慌。”他心知秋纷这是对这酒楼四周皆布置了眼线极为不满，又来故意挑自己的不对，心中虽是有火却也到底不能发出，看了一边沉默的左岱一眼，道：“公子既喜清静，我们都出去候着便是。”

左岱终于抬眼看来，与荣靖对视半晌，这才直起身向秋纷行了一礼，道：“属下就在门外守候，公子若有吩咐随时召唤属下。”言罢见秋纷轻轻点了点头，便几步绕了出来，当先出了雅间雕门，荣靖更是乐得不伺候这位主儿，皱了皱眉，拉上尚自腿软的王掌柜也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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