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似此星辰（四）（1/2）

秋纷微微挑起眉尾。

班渡此人他是听说过的，早在五年之前鼎西王帐下便是谋士云集智囊迭出，但这班渡却是在三年之前陡然由封棘提拔为军师祭酒协从左右，并且几乎事事与之商议，信赖颇深。世人皆知鼎西王封棘虎狼人物，麾下能人自然并非庸辈，班渡能自这群才子英贤之间脱颖而出并且得封棘如此重用，其智谋城府定非凡夫可比。

班渡态度极为恭敬，行礼之后竟仍躬身不起，秋纷只得也站了起来，道：“班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中夜高台风寒，班大人既来了，不妨一并坐下小酌两杯，暖暖身子。”

“多谢秋宫主。”班渡这才直起身，又向一边的花千千微微拱了拱手，道：“千千姑娘。”这才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又恭恭敬敬地向秋纷行了半礼，这才盘腿坐在另一侧的蒲团上。

花千千回了个福，连忙从带来的食盒中翻出另一只酒杯，也替班渡斟了满，放在两人之间的矮几上。

秋纷倚回小榻，一手擎住酒杯，双眸转向班渡，淡淡一笑。

封棘已近大半个月没在自己这里讨到半分好脸色，想必缓转了计策旁敲侧击来了。听闻这班渡巧舌未比得上尉迟舒，但攻心很有一套，看他披风下穿着一身正服，想来方刚与封棘议事完毕，这么冷的天，难为他一个全无内力护体的文士还要来陪自己登高把酒，若非胸怀几分把握，恐怕也是不敢来轻易攀交的。

见秋纷打量自己，班渡也未立刻开口攀谈，坦然与他视线相对，末了又将目光移向秋纷身上松松披着的那件纯白狐裘，意有所指地儒雅一笑，道：“这筑星台在秋宫主不在的日子里，都是在下在用，如今想来，真是沾了秋宫主的光了。”

这高耸于鼎西王府北侧的亭台名唤筑星台，正是当年封棘专门为秋纷建造的观星之所，从亭台的形状到扶栏的每一处雕花，无一不是顺着当年主人的喜好铸就，谁知故人拂袖离去，这筑星台就足足荒废了年许。

秋纷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将半杯酒液送入口中，道：“班大人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班渡挑了挑眉尾，道：“秋宫主说的可是耀阳侯麾下长史尉迟舒？”

秋纷点了点头：“不错。”

“尉迟舒……在下倒是很想与他会上一会。”班渡抬手微微扶住下巴，道：“听闻尉迟舒初入侯府便已是耀阳侯心腹，曾献计数次大败摩伦军，在耀阳摩伦两地名声斐然。不过在下更好奇的是，听说秋宫主在耀阳侯府一众幕僚中唯独对他赏识有加，这尉迟舒究竟何处如此过人，这么快便得了秋宫主青眼？”

说起来，秋纷最初对尉迟舒生出好感，其实就是在耀阳军攻破数平城的那个夜晚。一坛桑杜酒送到门前，既委婉地替自家主子表了心意，又恰到好处地让自己献了回殷勤，直接促就了一场良辰好事。猜心之术本就不易，胆大到掺和两位主子的情事更是极为冒险，偏偏这极难极险之事被他尉迟舒做得漂亮至极，其为人之圆滑、之讨喜可见一斑。

秋纷被班渡这么一提，冷不丁数平城当夜种种一时通通涌上心来，耳热脸红的情话犹在耳畔，肌肤厮|磨的灼热仿佛仍能烫伤了心尖，那第一次彼此交付的温存简直美好得刻骨铭心。秋纷右手在袖中微微握紧了拳，借着夜色昏暗低了低头掩去眼中禁不住泛出的几丝柔软，一时心中真是想狠了俞颂。

“人与人之间因缘有数，”秋纷抬眸远眺，轻叹道：“班大人要探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只能问天了。”

要说班渡此人攻心的本事确是一等。封棘是天生的凌厉性子，秋纷也是个被惯坏的骄傲德行，往前秋纷对他有情，自然稀罕他那冷硬霸道的一套，如今封棘负他在先，那硬邦邦的讨好用在秋纷身上根本没用，反倒是班渡这一招以退为进，干脆大大方方地跟秋纷谈起耀阳人事，此时这么一看，秋纷靠在小榻一侧的扶手上，一张精雕般的脸映着浅淡的星光，纯白色狐裘的软毛拢在他脸侧一圈，整个人看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呵，”班渡有些自嘲地低笑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曾听王爷提过秋宫主的观星之术，总是颇为钦羡，今日见了这高台灯火亮着，便忍不住冒昧想与秋宫主讨教些许，不知可否点拨在下一二？”

秋纷转回头来，目光在班渡脸上停了片刻，嘴角轻轻一勾，道：“班大人既是筑星台常客，我倒是想听听班大人对今时星象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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