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萧萧班马(三)(1/2)
耀阳军大营此时一片篝火通明。
军帐内,历鸢缩在营帐的一角,半身被泼溅的大片血迹,一双美目此时全然呆滞,瞳仁如什么钉住一般动也不动,与这双几近濒死的双眼完全相反的是,她的双手和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面前不到半丈之距,那个贴身伺候她的名叫瑾儿的小婢仰倒在血泊之中,脖颈几乎是被活生生地切断扭在一边,双目痛苦不冥地圆睁着,鲜红浓稠的血仍汩汩外流,满营帐内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白奉是在惨叫声后第一个赶到营帐内的,乍一见了此等情形也是毛骨悚然,好在历鸢似乎毫发无损倒是松了一口气,但鸢公主毕竟身份贵重、又是个姑娘,他只好手足无措地守在一边,一边吩咐兵士去通报俞颂。
苍漾赶回大营的时候,俞颂和甘维都已经在历鸢的营帐里了,历鸢精神大约是受了刺激,乍一靠近便是发了疯的尖叫,俞颂只得强行在她后颈上一按,让她暂且躺倒为安。
“刺客跑了。”苍漾掀起帐帘走进来,眼神在地上的尸体上顿了一下,又看向不省人事的历鸢,眉心重重一跳,看向俞颂。
“鸢公主没事,但是收了惊吓。恐怕得叫大夫来看看。”俞颂将历鸢轻轻放在一边的软垫上,起身道:“估计是瑾儿替她挡了一刀,好生安葬罢。那个刺客什么来路?”
苍漾接过白奉递来的水袋,匆匆灌了两口,随即将方才与那刺客如何交手简要说了,道:“他的武功好奇怪,轻功极好,身骨恐怕比花千千还轻,最可怖的是竟能随意缩骨折身,历熵身边还有这等人物?”
“鸢宫主是闵孜王族最得宠的小妹,历熵待她向来如同一母同胞,来人是要来杀她的,恐怕不是历熵的人。”白奉接过苍漾递回的水袋,扶住她上下扫了几眼,轻声道:“你没事罢?”
“我没事。”苍漾摇摇头,蹙眉道:“历熵为了一个容先生,就能狠得下心把鸢公主丢在露水城,此刻家国濒亡,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来?”
“苍漾说的有理。”俞颂点点头,吩咐甘维唤人将瑾儿尸身抬走安葬,回头道:“但闵孜族系庞杂,闵孜王虽已年迈却仍重权在握,另几位王子也各怀心事,也许来的刺客是闵孜的,但不是历熵的人。毕竟鸢公主一死,闵孜军和历熵都再无掣肘,而历熵痛定思痛之下兴许会坐不住身先士卒,到时是谁渔翁得利都未可知。”
“有没有可能……是两相的人?”甘维道:“毕竟朝廷从井林州派来的那个东曹掾陈营,两万大军一直就压在长泽郡不进不退,我军自攻破长泽郡突进往北,这一段闵孜境内正是军权交接之时,混入个把行刺高手不是难事。”
“的确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常年扎驻南疆,与两相交手甚少,他们惯用什么样的人,想下哪一步棋,我们的确不知深浅。”俞颂拧了拧眉心,道:“当务之急还是休养生息为重,祁单那里……恐怕凶多吉少,白奉不必亲自去了,替我拟封书信给姜亭,让他遣人从穆屏州里绕道去找。尉迟来信,井林州比预想的顺利得多,过两日粮草也到了,我们好生休养,福廊郡指日可得。”
主将的沉稳号令有如定心神药,帐中众人各自点头应是,此时帐外报过一声,几个甘维手下的军士抬了缚辇进来,手脚麻利地将那尸首抬了起,一边清理周围血迹,一边准备往外搬。
俞颂顺眼看去,忽的眼角一紧:“慢着。”
几个军士不明所以,一并停了动作,只见俞颂三两步走到尸体旁边,蹲**从浸满血迹的泥地上捻起一根小小的竹管。
帐内众人同时屏息。
俞颂打开沾血的竹管,只见内中赫然是卷起的一张小笺,纸笺一角染上了血迹,映着帐内跳动的烛火,说不出的诡异耸人。
纸卷缓缓打开,文字寥寥数行。
俞颂呼吸蓦地顿住。
不知过了多久,俞颂站起身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面色森冷得如同刚在沙场上饮过血噬过骨:“白奉和苍漾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把鸢公主带上。”
甘维不明所以,只得命那几个士兵尽速处理尸首,随即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回身一把抱起仍自昏迷的历鸢,陆续撤出了营帐。
苍漾莫名的,眼皮一跳。
烛火跃动,映得俞颂脸色晦暗不明,一双精深眼眸里竟慢慢泛上了浅浅的赤红,他就这般冷森森地盯着苍漾和白奉许久,直教两人几乎背上都要涔出冷汗来,这才将手上的竹管向前一递,伸给苍漾,一字一顿道:“你们宫主和封棘……到底是什么关系?”
苍漾接竹管的手猛地一颤,“叮”的一声脆响,竹管掉落在地。
俞颂一颗心沉了下去。
说是一时情迷也好,哪怕色令智昏也罢,这样痛心疾首的答案只不过是千万种可能中的一种罢了。
他什么都有,万物不缺,高高在上的秋水宫宫主,凭什么非要留在耀阳?凭什么为你一人专情?
恍然间是数月前的八月十五,那人初到耀阳侯府里接风饮宴,他说,三十年的合尊金浆为他平生挚爱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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