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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指天下(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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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丰自一阵天旋地转中缓缓睁开眼来。

屋子里的光线不太明朗,每扇窗格上都被黑布蒙了薄薄一层,但自黑布间隙中透出的明澈光线可知,此时已是天光大亮,周遭亮堂洁净的一切已不再是浑天牢里的阴森霉湿。

下意识微微挪了挪身子,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不自觉轻轻“嘶”了一声,这才发觉周身的伤处似乎都已上了清凉伤药,而断骨的右手更是被包扎了个严严实实。

如果不是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在浑天牢里所受的那些严刑痛苦,兴许自己会以为只是一场噩梦。

“醒了?”

身侧有人缓步踱来,人影未至眼前,一只大手已经探上了荀丰额头遮住了他大半视线,荀丰干脆就势闭了眼,待再睁眼时,榻边已坐上了一个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还是有些发热,不过你这伤太重,身子又没点底子,倒也算正常。”

荀丰并未答话,只静静打量眼前这人。

与传说之中未尽相同,寻常衣饰的耀阳侯并无经惯征伐的戾气,英朗的轮廓和英挺的五官到底是可窥出几分行军之人的骁勇,但眉目眼眸却沉慧俊逸非常,生生将那骨子中的桀骜拗出了些风流。昨夜浑天牢中烛光幽暗不曾看清,此时借着窗缝之中散入的亮光,这一张脸却是清晰无比地映入脑中,竟耀眼得直有些灼人眼目。

荀丰微微偏过头去避开那洞穿心底的视线,放目在室内环视一圈,皱眉道:“这是……哪里?”

“还是京城,”俞颂懒懒舒了舒关节,起身将一旁的一碗药汁端了过来,半搀着荀丰坐起了身示意他接了喝下,道:“这里城东的一家绸布庄,暗里是属白家的生意,不必担心。”

荀丰端住药碗的手微微一顿,终还是捧着喝了个干净。

耀阳州白氏一族,跟随俞家数十年之久,生意由京城起家,其后扎根至耀阳。数十载过去,白家生意已是做遍了天下,京城之内更因早有根基枝繁叶茂,如今看来那暗门眼线竟也是随着这生意一道遍了地去。

而俞颂愿将这些坦诚相告,其中意味也有些明了了。

俞颂接过荀丰喝尽的药碗搁在一边,又自案几边拿出一只青瓷小瓶,一边抬起荀丰右臂将那包扎细细拆了,一边道:“昨夜我遣人连夜闯门出城,已经吸引了搜捕之人南向而去,据闻日始之时追捕的人回了城来,大抵都以为我们已然离城。本想今日待你醒转便即上路,方才听路边外又闹起了点事情,为防万一,我让白奉出去探明情况,我们再作打算不迟。”他一边解释,手上一边却是不慢,熟门熟路地替荀丰断骨之处上了上药,又寻了纱棉重新包了妥,堂堂耀阳侯做起这等上药包扎之事却丝毫也不含糊,而那荀丰倒也平静,泰然受着俞颂如此伺候也未觉出半点惶恐,仿佛倒是天经地义一般。

“侯爷此举……”荀丰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崭新白布,道:“该是觉得下官……还有些可用之处罢?”

俞颂蓦地抬起头来,英朗双目毫不遮掩地望住荀丰双眼,居高临下一派睥睨之势,直看得荀丰眸中渐渐泛起一丝微澜,当先转过头去。

“朝堂之上人人皆附和季芮两相,说我屯兵谋反,皇上连个使节也未遣来便被蒙在鼓里,唯独你荀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我耀阳军澄清,却反遭两相诬害落入大牢,说起来荀大人终是因我获罪,若仍坐视不理,实非大丈夫所为。”

“不过是陈出事实罢了,”荀丰回过头来,语意之中犹是一如既往的清淡:“下官与两相宿怨已久,本迟早也是要遭这个罪的,再者侯爷一族为我大昌尽忠数代,如此不问缘由便出兵镇压,本就情理不合。”

俞颂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这连日来兵败撤回,沿路之中尽是不甘笼罩全军,更有揭竿而起的义愤不时传入耳中,加上圣令上那一纸“反贼”之论,此时听到尚有人记得俞家世代功业出言相护的,不得不说心中宽慰许多,将茶汁抿入唇间润了润嗓子,开口之际倒有几分感激,道:“两相专权,朝堂之上官官相护无人敢出声进言,难为荀大人了。”

“侯爷无需挂怀。”荀丰道,“但侯爷既然有意带下官回耀阳,有一事下官必先得问一问侯爷。”

“荀大人但说无妨。”

荀丰裹着一条手臂,吃力地端正了身子靠在一边床柱上,一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微微有些上挑,专注地看了俞颂许久,道:“侯爷可是真心想反?”

“噗——”俞颂一口茶水直冲气管而去,对着胸口匆匆拍了几下,气还不待顺透便急着道:“荀大人,你、你……咳咳……我……”

“下官知道侯爷一族世代忠良,先祖更是开国至勋。”荀丰神色认真,不待俞颂解释,续道:“但侯爷亦说了,如今朝中乌烟瘴气,这权势交易已然烂了根子,救不活了。侯爷手握一方兵权,麾下能人几多,自是改天换地大好时机,何需那般无用地忠君救国?如果侯爷并非真心要反,我跟侯爷回去又有何用?不过是换个地方为这朝廷效力罢了,天下还是一般黑,还不若早些死了,待得投胎之时或许便有人平出了一番治世。”

俞颂好容易顺出了呼吸,听到荀丰这番言语,方才的宽慰之感立时全去了干净,取而代之却是三分怒意,转身道:“荀大人饱读诗书深明礼义,可知此为大逆不道?先兴成帝让我俞家镇守南关,给我俞家如此重兵,难道是给来‘改天换地’的?荀大人想来是对一时境遇灰了心,但只要扳倒两相极其党羽,如荀大人这般能人大昌之中应是不少,重扶朝纲指日可待。”

“大逆不道?”荀丰轻轻哼了一声,冷眼看着俞颂明显带了些愠恼的双眼,道:“侯爷这是头一回入京罢?”

“嗯?”俞颂被他这突然一问不明所以,只微微蹙了眉。

“侯爷可知,若除掉季芮两相,皇上能亲政么?”荀丰微微一顿,垂下眼深长地叹了口气,续道:“侯爷不知道,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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