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肥(1/2)
大书房里, 新君双眸燃烧着熊熊烈火,踩着被压在桌下的刑部尚书不肯抬脚。
这叫什么事儿?
再生气也不能亲手打人啊,宫里养活了这么多内侍和侍卫是干什么用的!
紫荆气哼哼的抬眼瞪了一圈内侍,赶忙上前扶起新君,口中连声道:“陛下息怒。”
神龙勉强收回脚, 怒气不减的看着刑部尚书。
内侍已经入内抬开桌案,刑部尚书被内侍们按着跪在桌前动弹不得。
“你说, 有切实证据表明朕派去蜀地的两个县令勾结乱民, 应该下狱是什么意思?”神龙已经在这短时间里极快的整理好情绪冷静下来。
他像是被供奉在神龛上的冷漠神祗, 双眸看透了世事。
神龙拢住宽大的袖子,坐回位置里,口气淡淡的说,“石涵,朕知道你这些年来对先帝不满,私下里一直与嘉裕郡王有所往来。但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应该知道身在朝堂上, 谁给了你荣华富贵。你知道吧,若是你不想做了, 尽可以告老还乡荣养去, 有的是人愿意接替你来做这个二品大员。”
刑部尚书自认这些年行事谨慎, 不认为新君手里能捏住自己什么把柄,十分硬气的回话:“陛下才是应该自省的人。陛下连证据都不看就敢确信穆怀渊、林涧西二人未曾勾结乱敏, 任人唯亲, 日后国家必然大乱。”
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 就敢构陷他人了,本事不怎么样,胆子倒是不小。
神龙怒极反笑,逗弄将死的老鼠一样心态的说,“好啊,既然你非要掏出好不容易伪造出的证据,朕就勉为其难,听你说一说。”
他挥挥手,示意内侍让开,甚至好心情的让内侍搬来一张矮小的凳子给石涵休息,“石尚书快坐,否则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再想坐在朕面前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石涵看着新君这副闲适的模样,心里反而打起鼓来。
他自认每次与嘉裕郡王通信都十分小心,这二十来年中从未遗失过任何信件,在泰兴帝那种疑心病严重的皇帝面前都失手过,总不至于在个嘴上无毛的小皇帝面前出问题吧。
石涵慢慢说服了自己,重新挺起胸膛,神色倨傲,“无论陛下信与不信,陛下恩科中看中的两个县令都和遍寻不着的匪患勾结在了一起,捉到人后,他们非但未曾将那群匪患下狱,还给了他们权利,将县衙下的官兵都交给匪首,允许他们随意打开兵械库取用兵械,真刀真枪的操练。”
“此事,两位县令可从来不曾对外遮掩分毫。臣绝无依据虚言。”石涵看着呆愣住的新君,得意洋洋的继续道,“陛下若是不信,自可下令让穆怀渊和林涧西二人回京,亲自辩解。”
穆怀渊和林涧西接到新君任命很早,但入职程序却得和其他考生们一起走,动身离京前往任职地点的时候,已经是初秋时节了。哪怕两人年轻,在路上的脚程极快,到达驻地的时候是在大寒前后。
蜀地冬日虽然不如北方一阵寒风都割得人脸上生疼,但湿润的山区同样会结冰,令人浑身不自在,与气候正好的京城相差极大。
穆怀渊和林涧西到了驻地之后,光是修整县衙住所、与前任官员交割职务、同周边兵营武官商讨手中特赐的甲士生活待遇就够扯皮到现在了,哪能腾出时间立刻剿匪,还和匪首成了莫逆之交?
更何况,神龙绝对不会怀疑穆怀渊的立场。
但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刑部尚书既然言之凿凿,其中定然有他不清楚的变故。
神龙眯起眼睛,心中闪过许多猜测,对着刑部尚书却只说,“纵然真有什么,闻风奏事也是御史台官员的职责与你石涵无关,越权奏事该处什么样的责罚你心里有数,自己去找内侍总管领罚吧。”
石涵没想到小皇帝被自己逼得无话可说,仍旧能找到理由让他吃苦,只要咬牙冷哼着,“陛下让官员因言获罪,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逆耳忠言了。”
神龙似笑非笑的看着石涵,满不在乎道:“石尚书言重了。”
嘉裕郡王阵营的官员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说神龙好听的,一旦他们真说了好听的那只能证明这群人心怀不轨,给他挖了大坑,时刻准备坑害新君。泰兴帝在世的时候,从登基忍耐到过世,一朝二十多年的权势富贵都不能挽回这群立场鲜明的臣子心,得到他们的拥护,神龙觉得自己至少在“忍受官员”这件事情上,绝对没有泰兴帝耐性足。
天底下想要获得官位的读书人那么多,换掉了现在这批,慢慢培养一群年轻热血有激情,而且懂得分寸的更实在。
不称手的臣子总归是能够找到错处,把人从朝堂上清理出去的,自己实在没必要太过心慈手软。
眼看着刑部尚书出去找内侍领廷杖,神龙脑中突然出现这个想法。
他随即笑开,发现随着地位的变化,看待问题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穆怀渊总担心他太心慈手软,而现在,哪怕没人提醒,自己也自然而然的生出的清理敌对势力的念头;甚至这股念头伴随着强烈的杀意。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
杀人啊,确实是很简单又有成效的办法呢,而且人死了,就再也不能张嘴为自己辩驳了,连以后说皇帝坏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还没到这个地步,他还不想轻易抢夺他人的生命。
门口噼里啪啦打人的声音很快开始又很快结束,神龙听着内侍高亢的计数声,心想,越权奏事原来挨打也没几下。
“请刑部尚书回来,朕还有国事要与他商讨。”
怎么能让人这么轻轻松松就回去养病呢?他可是当着我的面侮辱我心上人的人品啊。
神龙笑眯眯的对着石涵招手,把挨打之后坐不下的刑部尚书重新招回来,若无其事的转头吩咐内侍,“给石尚书赐座。”
他微笑的看着石尚书深吸好几口气才敢慢慢坐下,之后双腿疼得发抖的样子,好心情的说:“石尚书入宫虽然没有正事,但朕却有正事与石尚书商议——重新定制《法典》的事情,朕已经交付周太师和典太傅,但廷尉府、大理寺也在吊牌人手参与,朕想着刑部掌管律法条例,更该出人参与此事。石尚书钻研刑律条文多年,最该过去给太傅和太师搭把手。刑部的事情,不如暂且交给侍郎。”
“陛下!”一直表现得信心满满的石涵总算是受到惊吓。
他面色惨淡的看向新君,后悔起自己这一回强出头。
“编修《法典》乃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石尚书难道不愿意过去,一起修筑一部能流传千古的名著?”神龙拿出怀疑的神色看向石涵。
石涵再敢招惹新君也是仗着他们设好的局,可前去著书是许多朝臣宁可没了职务也想做的事情,他根本找不到推托之词。
石涵遍寻不着推脱之词,只好干巴巴的说:“臣愿意。”
愿意什么啊,他才不愿意!
不离开刑部的时候,他是刑部尚书,整个刑部里面的事情少有不顺心,但若是去编书,他就得在周记和典籍手底下讨生活,周记和典籍哪里说不好,来来回回跑事情的是自己,上峰若是又不高兴的时候,也要像孙子似的挨训,更不用说什么刑律之类的事情了——天下书籍,谁敢说自己比典籍通晓得更多呢?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是那么干的啊!
工作不能推脱了,但内容却可以商讨。
朝臣早就对修订法典的内容议论纷纷,石涵对内容也知之甚详。
石涵立刻说,“陛下,太傅和太师学识深厚,臣无法比拟,可臣却知道历史上大多的《法典》都是针对庶人的。若《法典》写得太过详细,庶民根本无法看懂,又何谈利用呢。”
一早就担心有臣子会拿百姓不识字的事情作耗,本来以为吵吵闹闹这么久都没人提出来,决定听不到,果然不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神龙心中好笑,直接说,“看来石尚书对朕修订《法典》的事情了解还不够多,朕设新法,是为了约束官员的。既然民间能说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官员比朕与百姓接触得更多,官员更应该管一管,免得他们借着官威作威作福——石尚书,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石涵想起家中来信,说起又“买”了邻村三百亩良田冲入石家祭田的事情,官帽里冒出一层冷汗。
他故作冷静的反问,“陛下要约束官员,是对吏部挑选的官员不满么?陛下已然撤换过一回吏部尚书了,若是还是不喜欢,再换一个就是了。”
神龙面对石涵,笑得更加灿烂,“单看政绩,吏部官员各个都是才能卓著,但朕最近却在安阳军售送上来的政务里看到一件奇事。当地一个高门大户,子孙兴旺,可惜最近两代子孙都不能考出秀才以上的功名。迁去安阳郡的另一家突然从这一户望族手中买到了对方的祭田——石尚书,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很趣?”
石涵头顶的冷汗一路流到后背。
安阳郡如此荒僻的地方,陛下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对了,安阳郡在的地方是北方,崔家三老爷现在人似乎就在那一代!
石涵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新君登基后瞧着对外戚不客气,可崔家闹事的竖子严格来说,又不是崔太后一脉的人;更何况崔家人四处传播新君的绯闻,闹得新君心中不悦,崔太后一脉就更得向新君卖好,表达自己对新君的忠心,以免被新君厌弃了。
看来崔度这个老匹夫去了安阳之后就一直在紧紧盯着他的家人。
……不,若是“一直”盯着,岂不是代表他早在先帝心中挂名要清理了?
短短一瞬间,石涵心中闪过许多年头,本就反复被冷汗冲刷的官服湿得越发严重了。
壮士断腕,以图后效!
石涵当即做出丢弃族人的决定,毫不犹豫的俯身请罪,“石氏族人有五百之数,臣在京中无法管束族人,令其借臣之名在家乡为非作歹。请陛下降罪。”
神龙听完一遍点头一边笑,“朕可没说是哪一家的事情。没想到石尚书倒是很清楚啊。”
他突然冷下脸,“石尚书既然早就知道族人行此恶事,为何朕不提,你就不说呢?‘管不住’啊,朕看来,不是管不住,而是不想管吧。强夺他人田产,发生在数月之前,那时候朕守孝连一年都没过,最有趣的是,此事最开始并非因为抢夺田产而被当地县令发觉上报,而是因为石家给族中两名婴孩登记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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