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京郊，有一座小小驿站，因为京城已经不远，因此这小小驿站只接纳过往旅人休息周转，拍去身上连日奔波的疲惫，换身干净敞亮的衣物，或者对同样连日奔波的货物进行分类整理，分送各处。

月银的怒气随着时间的行走，逐渐消散，座在驿站外厅的茶桌上，回想当日子敬被追杀的情景，心内思道：为仇、为权、为钱甚至为情都可置人于死地。那日黑衣人如此残忍的手法，不可能是简单的理由，那么是为仇？还是为了权？或者诸多理由。月银想得脑仁疼，过惯了简单的生活，许久不思考这些需要动脑的事情，月银觉得还有些无法适应。想到娘一日日在谷中苦盼的情景，月银想，见到人知道理由，给自己一个交代，就立刻回谷中，重回之前的日子。

店小二提着茶壶，挨着茶桌沏茶，茶水洒到桌上，就拿随手的抹布一抹，再将抹布塞入腰带之中，也不管是不是湿得厉害。沏到月银处，月银问道：“小二，向你打听个事儿，咱这京城之中，可有姓林的达官显贵。”当日救人时，虽然衣服已破烂不堪，但从布料纹理仍可以断定子敬并非穷家小户之人，现在只盼着林子敬这名字是真切的了，否则寻起这人真要大海捞针了。

“达官显贵姓林？没有”。店小二还未等话音落完，便欲转身离去。

月银情急之下伸手拉着店小二衣物，“真的没有吗？”“真没有。”

“怎地没有，那当朝周宰相义子不就姓林么？”一位刚走进驿站的男子说道：“叫林子敬来着。”

见这男子，身着官服，脚踩官靴，店小二忙应道：“是的是的，还是大人见多识广。官爷是打尖吗？”

男子道：“拿些草料喂于我的马，然后上几个小菜，吃毕了好回去复命。”

“官爷打哪儿回呀？”

男子一边向门口处的木桌走去，一边说道：“去湖广一带送个物件儿。咦，你这小二，还身处驿站，连林子敬都不识么。”座上条凳，不待店小二回话，便自顾自道：”这林子敬可是个人物，打小就被宰相收养，小时候便是眉清目秀，这长大了，可更是一表人才哟，能文能武，且巧言善辩，深得宰相喜爱......”男子声音响亮，旁若无人的说着，生怕来往行人不知自己见多识广似的，周围也引来了一群爱八卦是非的人。

月银在一旁听着，从旁人口中出来的子敬，变得陌生极了。

那位官差故事未曾讲完，月银便听不下去，收拾东西准备去京中见一见子敬。

这京城随街设坊、面市建屋、破墙开店、沿街设摊，星罗棋布地建成，沿街各处，有小贩贩卖干脯、面食、鸡碎等各类小吃野食，各处摊店百货陈列，供人随意挑选。而配有小火炉的茶汤车担或在街角处、或在摊位旁，在这闹市中静静的维持着茶水滚烫。拎着小茶壶的卖茶汤小贩则在街上四处游走，方便那些走得累了、唇干口燥的市民呷一口香茶、饮一碗甜汤，提提精神。随处是繁荣景象，这几日听闻当今圣上又诏令三鼓以后夜市不禁，从前的笼中鸟变成了清水里自由的鱼。月银便随着这“鱼流”向城中移动，见着面善的行人，便问上一句：宰相府如何去？

眼见着这偌大的府邸，月银踌躇不前，心里想过诸多相见场景，今天却没有勇气走上前去敲一敲门。在门口徘徊许久，眼见着太阳已经西斜，连过往卖茶汤的小贩都已在这条街来回几次了。此时的月银是希望自己的怒气还在的，怒火能使自己足够有勇气冲上去开口质问一句。

月银不敢上前，在附近闹市寻了一处客栈，住了进去。“已经这么些许日子，也不急于一时。”

第二日、第三日....月银就这样每日在宰相府门前这条街上来回踱步。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月银就这么耗着。耗到自己没了脾性，耗到自己越来越怯弱。月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踏入门去，会改变什么会知道什么？或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月银......”熟悉的声音从月银身后响起，月银一下子居然怕了，不敢回头。

“月银，是你吗？”林子敬疾步走上前来，疑惑却又坚定的声音钻入月银耳中。

回过身来的月银轻轻的唤了一声“子敬”，连日的委屈在这两个字里找到了突破口，瞧着熟悉的人，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只好任由这个人拉着自己的手，往城外走去。

太阳已经快要躲到山后了，光线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将金的、黄的、红的搅拌在了一起，再透过这厚云层折射四散，染得东一块金黄，西一块绯红，没有分明的边界线。除了云朵，那草上、树上、池塘里都铺满了一层薄薄的桔红，慢慢地浸入这空气中。

“回去吧。”

月银的心沉下去了，起初相见的快乐被这一句话迅速掩盖。桔红色逐渐散去了，池边落入了阴影里。“千里迢迢就只换这一句吗？”

子敬下了下狠心“还是回去吧”。

愤恨、恼怒、不甘心在这一刻塞满了月银的心。“好，原本没想过要留下，我只问一句，为什么？”

“京城不适合你”。

“林子敬，适合与否可是你说了算的？你不愿留在清谷，那我留在京城也是不行么？你是真要拿这不着边的理由搪塞我吗？”月银被自己这一番话吓住了，连日里，从未细想过，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真的不顾一切，只想和眼前这个人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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