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1/2)
第二天傍晚,健良冒雪依约来到留姬位于矢来町的日式宅院。尽管他和留姬相识已将近七年,但与她家来往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想当年在启人家商店门口看到父母留下“到留姬家碰面”的字条,留姬便立即矢口否认这个字条可能作假,这足以证明她并不喜别人过分探究她的家庭。
事实上,留姬的家也的确有些冷清。许是作为大家庭出身的他一向习惯了热闹,所以才会生出这种想法。他先和留姬的外婆秦圣子打过招呼之后,就和大耳兽两人自行坐上榻榻米取暖喝茶,而留姬则在厨房帮忙外婆削土豆。
直到留姬的母亲牧野留美子工作回来后,客厅这才热闹了起来。
留美子和留姬的性格截然不同。她一坐下便拉着健良开始谈天说地,从他在家里的事情谈到学校的事情,到最后竟还聊上了大耳兽,大赞它长得十分乖巧可爱,可怕的热情几乎让健良无法招架。
用过晚饭后,健良便和留姬一家人一同享用清茶和果子,顺便收看当天的热门综艺节目。
此时电视机里正巧播放到紧急天气预警,说是东京地区的天气已经转为强降雪,并提醒市民今夜不宜外出。
看到这则消息时健良不由得苦恼起来。外边的暴风雪将障子门刮得嘭嘭直响,看样子今晚回家想必连穿上雨衣也寸步难行。好在这时秦圣子向他提议今夜不如留宿,恰巧有些电脑上的问题要请他指教,正好解决了他的难处。
“您这台电脑无法正常启动的原因恐怕是内存条松了,金手指也有点氧化的迹象,用橡皮擦擦一下再装上就好了。”替秦圣子检查完电脑后,健良得出结论。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你了。”秦圣子恍然大悟。
“不客气。请您稍等片刻,我向留姬借一下橡皮擦。”
说完健良就径自往留姬的房间走去,可在走廊上没走多远,他就发现其中一间透出灯光的房间传来留姬和她母亲激烈的争辩,并且随着他的接近而越来越清晰。
“小留,这些年你实在太散漫了,现在连妖狐兽都回来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该放下就放下了吧,好好想想以后该做什么……”留美子皱着眉劝道。
闻言留姬言辞冷绝回道:“我的事情就不劳您操心了。”紧接着她又讥讽一笑,“妈妈,其实那天我见到您和那个叫菅井的经纪人了。”
留美子一听脸色微变,“诶……那个,小留,妈妈和他只是——”
她立即打断留美子的话,“您不需要解释!我很清楚,您和爸爸已经离婚了……”说罢她又苦笑一声,喃喃道,“而且爸爸已经不在了……是啊,爸爸都不在了……”
“小留!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不!我不会放弃的!”留姬激动地朝母亲大喊,说完就转身离开。
偷听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可健良也并非有意要做这种不道德的行为。眼看留姬就要出来,万一被她发现他在这里,恐怕又会生出不少嫌隙。
就在健良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借口和解释时,妖狐兽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并迅速将他带到一旁幽僻的拐角处。
“她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些事情,健良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确定留姬离开视线范围后,妖狐兽对他叮嘱道。
健良看懂那双湛蓝色眸子深处隐匿的忧虑,他了然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
“说实话,有时候我不懂留姬在想什么。生活也好,战斗也好,总是一副倦怠又勉强的样子。”妖狐兽说出回归以来最大的想法。
“其实自从你离开后,她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健良顿了顿,望着留姬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不过现在我好像……稍微有些了解了。”
他一直不明白那一天在咖啡馆留姬为什么突然神情大变,甚至说出那样尖锐刻薄的话来。原来她一直在意着双亲离异,父亲辞世的事情……而且,那一天恐怕也是她头一回撞见母亲的新恋情,所以才会大受打击,失去理智。
难怪当年她对树莉的事情如此上心,毕竟身同感受远比同情可怜来得深刻。
今晚的无意之举使他获悉了留姬隐藏的一面,可就算如此,他也无法改变什么。有些事情需要交给时间才能消磨,譬如她痛苦的回忆,又譬如他对她的感情……
〈〈〈
留美子给健良安排的客房是一间正对着水池的和室。若是在凉快的夏夜,这样的房间上想必能享受到惊鹿敲打卵石的静谧禅意,只可惜时机不对,这让他有些遗憾。健良点亮了房中的行灯,这种方形的纸罩灯在如今都市里甚是少见,柔和温暖的光线甚至引来了夜蛾扑火。
听秦圣子所言,他们家这座庭院已有将近百年的历史。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留姬,她这个人,也是一个极其恋旧的家伙。
在某些方面,他和留姬是同类人。他不喜欢张扬自己的家庭状况,留姬亦然;他习惯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留姬亦然;同样在人际交往中不爱坦诚,他选择彬彬有礼的伪装,而她则喜怒皆形于色。尽管方式不同,却是同一个道理。
互补的人或许更容易一见钟情,但相似的人却适合细水长流。也许正是在这些漫长的时间里,他才会喜欢上留姬……这样的一个人。
感情这种东西,确实有些玄妙。
“健,是时候上药了哦。”大耳兽提醒道。
“那这次就麻烦你了,大耳兽。”
虽然他上次的伤并没有大碍,缝针的伤口也已经愈合拆线了。可是后背还有好几处瘀伤仍未消肿,需要定时上药。
健良脱下上衣,下身窝进炬燵里取暖。大耳兽则爬上他的肩膀,捧着一瓶药用喷雾对准他的伤处喷洒。这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可伤处在后背,他也是无可奈何。
“健,够不着!你弯下腰一点!”
“咝——大耳兽,留心点,别压到伤口了!”
“啊,真麻烦啊,都怪健你现在长得太高了。”
“……哈?明明是你这家伙不认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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