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番外 十年后
萧渐是个残忍的人,一走就是十年,音讯全无。虽说处境特殊,但整整十年里,想想办法总能想到办法递个话吧。但是十年了,萧攸没有一点他的消息。除了那封他离开当日的信。
萧攸至今仍保留着那封信,打算在他回来的时候扔他脸上,有在情书里面说要废了爱人两条腿的么?
但是十年了,他也只有这样一封情书。
跟一般的情人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有忘记爱人样貌的担忧,毕竟他们一模一样,他照镜子的时候总是恍惚觉得萧渐回来了。
已经过去十年了,萧渐也该回来了。可是他找不到那个人,只能等。
萧攸恶狠狠地想,不是让我等十年么?这都十年过了,你再不回来我从头发到脚尖都要被别人占有一遍了!
那是萧渐信里的话,每次想他想得受不了的时候萧攸就会拿出来看看。十年了,信纸都破得不成样子了,他打算等到萧渐一回来就把信撕了。
十年前他还在上高中,十年后他硕士都毕业了。硕士毕业后,十年之期也快到了,于是他又回到了家乡,住进了他们的家。
他现在是个码农,带着一个小组,日子过得寡淡。薪水不高不低,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这天是周天,他一大早出去跑圈,在公园里休息的时候突然钻出一只花猫,不大,瘦瘦弱弱的挺惹人怜,可是看起来干干净净也不像是流浪猫。他以前也养猫,那只猫叫安安,陪伴了他很多年,但猫的寿命都不长,前年就已经过世了。说起来,那只猫也是花猫。
他抱起花猫,出神地叫着:"安安……"
"安安!安安!"
有人大步走过来,四目相对,皆是愣在当场。
萧攸脑子"轰"地炸开,他等这一刻实在等得太久……他梦见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每一次都是惊喜万分,没有哪一次像当下这么平淡无奇。
"阿渐,你回来了……"
萧渐盯着他仔仔细细打量,最后才不可置信地问:"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么?"
"什么?"
萧攸抹了一把脸,仔仔细细看过眼前人,他们曾经肌肤相亲密不可分,一模一样的眉眼,明明就是梦里那个人。
"萧渐,你不记得我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萧渐惊道,"难道我们真是兄弟?天啦,我居然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爸妈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你是忘了我了还是失忆了?"
萧攸看向他的眼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浸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看得萧渐心里泛起一阵难受,他勉强露出一个笑,"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大概有十年了吧,出了一场车祸,就把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萧攸猛地站起来,握拳的指节发白,"很多事情?"
他浑身颤抖,难道他也是很多事情中的一件?
萧渐本能地抓住他,"你别生气,其实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是觉得挺丢脸的……我是不是把你也忘记了……"
萧攸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这个场景。还是萧渐主动开口,"我家就在附近,要不你先跟我回家吧?"
"你家?"萧攸问。
"嗯。"萧渐点头。
萧攸极力保持镇定,"我问你,你回来多久了?"
萧渐惊叹,"你怎么知道我才回来?"
萧攸红着眼眶恨恨道:"我还知道你他妈在日本待了十年,音讯全无,跟个死人一样!"
萧渐心里发悚,怎么说也是他把别人忘记了,他理亏。但其实他挺开心的,突然有了一个兄弟就像天上砸下一个大馅饼一样奇妙。但是他的兄弟百感交集,显然内心情绪比他复杂太多。
"我回来才一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城市,其实我对以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就是觉得我应该要回来。你别生气了,我忘记的事情一定努力想起来好么?"
萧攸很想大吼,你他妈忘记的不是一件事,是一个人!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啊!他浑身一颤,连声音里都透着寒意,"你家里有人么?"
"有啊,方姨在做饭呢!"萧渐笑。
"我是问你,你还单身么?"萧攸一字一字问。
萧渐思索良久,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萧攸面如死灰,心一点点下沉……
"其实我有一个未婚妻……"
萧攸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萧渐赶紧伸手扶他,被萧攸毫不客气地甩开,"你长本事了!以前只知道交女朋友,现在连未婚妻都有了!"
萧渐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能凭常识推测,"我以前是不是有对象?辜负人家了?"
萧攸紧紧抿着唇,他很想转身就走,理都不理这个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但是他又怕,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万一再走散了怎么办……
萧渐小声试探,"要不……回家说吧?去你家也行。"
"我家?"萧攸声音发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萧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忧心忡忡地想他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性格似乎不是很好……
萧攸打开门,换了鞋就气冲冲跑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水。萧渐已经进来,还体贴地关上了门。他打量着这间屋子,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我以前是不是在这里住过,感觉好熟悉……"
萧攸控制着自己想把那封信砸他脸上的冲动,满心的委屈愤懑无处发泄。
萧渐坐在他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萧攸白他一眼,"萧攸。"
"那我该叫你哥哥还是弟弟?"萧渐孜孜不倦。
"哥。"萧攸垂着眼。
以前萧渐每天每天地叫他,撒娇地委屈地讨好地……但现在,全都没有了。
"哥!"萧渐脱口而出。
萧攸贪婪地盯着他,往事慢慢涌现,他觉得鼻酸。人是回来了,但已经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还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未婚妻。现实远远要比电视剧狗血。
"哥,我以前在这里住过很久么?"萧渐问。
"不久,半年不到。"
"真的么?可是我对这里好亲切,好像回家了一样。"说罢两眼放光,"哥,我能搬回来住么?说不定我能早点找回记忆。"
对于萧渐,他从来都没办法拒绝。十年前那个总是对着他撒娇的萧渐是,现在这个只当他是陌生人的萧渐还是。
他靠在沙发上,莫名地疲倦,"你想回来就回来吧。"
"哥,我们以前感情不好么?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想我回来……"萧渐捏捏鼻子,声音越来越小。
但再小,萧攸还是听见了。
他两手交握,头垂得很低。
"萧渐,我等了你十年……"他颤抖着开口,牙床都要被自己咬碎。
萧渐看着他,清醒地感受到心痛,那股心痛来得那么猛烈,几乎要将他吞噬。他顺着本能走过去,半跪在萧攸面前轻轻抱住他,"哥,对不起……"
他想不起关于这个人的一点一滴,却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他。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它能够越过记忆越过一切,带回原始的依恋。萧渐想,孪生兄弟真奇妙。
"阿渐……"萧攸终于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紧紧抱住了他,十年了,他的阿渐终于回来了。
萧攸巨大的悲伤感染了萧渐,他竟然也感受到了久别重逢的喜悦。萧攸久久地抱着他,安静又依恋。
萧渐的内心此刻无比宁静,他虽然在日本待了十年,却一直是个过客。直到现在抱着萧攸,他才像是真正回到了家。怀里的人早已平静下来,却迟迟不愿放开他,他有点好笑,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帮萧攸理了理耳边的发,轻声问他,"哥,下午帮我搬家好么?"
萧攸不答,像猫一样小声唤他,"阿渐……"
那声音似乎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被遗忘的记忆,带来一道刺目的火光划破白茫茫的一片。
无数的萧攸在同时叫他 "阿渐……",平和的,娇嗔的,撒娇的,薄怒的……他头疼欲裂,却除了那一声声"阿渐"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到声音慢慢消失,他尴尬地发现他硬了……
萧攸也发现了,盯着他隆起的裤子毫不遮掩地问,"你这十年跟人上过床么?"
萧渐红着一张脸不说话。
萧渐又问:"你是要结婚了吗?"
"没有!"萧渐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能别扭地扭过头,只留给萧攸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这么突兀的回答萧攸竟也听懂了,他笑着问:"爸妈管你很严么?可是他们应该不会阻止你谈恋爱吧。况且,你不是都有未婚妻了么?"
萧渐更气了,"亲是他们订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时候订的?"
"快十年了,我车祸刚醒的那段时间。"
萧攸幽幽道:"都是未婚妻了,居然还忍着?"
"未婚妻怎么了,我又不喜欢她!"萧渐郁闷。
萧攸的心怦怦直跳,他双手交握,手背被自己抠得发白,"我问你,你自己有没有跟人睡过你心里有数么?"
萧渐红着脸低声咒骂,"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头猪,开没开过荤还能不知道……"
"那你这么多年没碰过别人是怕辜负那个人么?"萧攸轻声问他。
他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真那么喜欢她,我怎么会离开她去日本?她又怎么不来找我……"
"那你想找他么?"
"不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必要了。"萧渐断然说。
萧攸浑身僵硬,他忍不住讥笑,"那你这十年的节为谁守的呢!"
"谁都不为!我就是没喜欢一个人,想发泄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了,可以我不想!"萧渐愈发看不懂这个久别重逢的双胞胎哥哥了,前一秒还像猫一样温顺,下一秒就冷嘲热讽,都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他。
萧渐又用那双浸着浓浓悲伤的眼睛看他,他的眼珠是纯黑色,那么明亮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厚厚的水雾,让他的心也跟着发雾。他心疼地把萧攸搂在怀里,"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要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就骂我!但你别这样看我了,看得我的心跟在火上烤一样……"
萧攸抓着他的肩膀,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只觉得心里难受得要裂开,"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好不好……"
萧攸压抑着哭声,"阿渐,我不想你结婚。。"
萧渐赶紧说,"我本来也没打算结,谁要跟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
萧攸忍不住翘起嘴角,真是的,都十年了还一点没变……
"哥,你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萧渐放开他,满脸期待。
"你还是自己想吧。总归,能想起来的吧……"
"万一想不起来了呢!哥,你还是跟我讲讲吧。"萧渐不依不饶。
萧攸仰着头慢慢回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小时候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他们很疼你。但他们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骨灰现在还在你柜子里。"萧攸慢慢说道,"你以前不太爱学习,喜欢打架,还谈过一个女朋友……"
"真的么?我还谈过女朋友,你跟我讲讲嘛!"萧渐好奇得要命。
"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跟你睡觉的是不是她?"萧攸声音渐冷。
"不是,哥,你误会了……那到底,是不是她啊……"萧渐心虚。
"怎么?如果是,是不是还准备着再续前缘呢?"
萧渐心里发毛,"哥,你太可怕了……她怎么惹到你了……"
萧攸答非所问,"没睡过觉,其他不知道。"
萧渐讷讷道:"哥,你跟我讲讲别的吧,我对那个小女朋友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萧攸语气生硬,“你想知道什么?反正谁是你女朋友,谁跟你睡过,你不是统统都不感兴趣么?”
“哥……”
萧渐看着他,心里矛盾得厉害。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孪生兄弟之间特殊的羁绊,他极度渴望亲近萧攸;另一方面他又十分茫然犹豫不决,毕竟他们才刚刚相认,而他已经忘记了关于这个人所有的记忆。
对一个完全记忆空白的人全然地坦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他们是孪生兄弟,尽管他们曾经亲密无间。他说不清自己内心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和躁动是因为什么,他看着萧攸的时候能感受到血液里都散发着狂热,那股狂热如此陌生却又来势汹汹。眼前这个人明明跟他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明明跟他流着相同的血液,明明跟他是手足兄弟,他却总是感受到不合时宜的疼惜和痛楚。在他这十年的记忆里,他既没有过亲密无间的恋人,也没有过血缘上的兄弟,因此他无从分辨这种强烈的陌生情绪究竟是通常的兄弟情谊还是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他只能把内心种种,无论是狂喜还是悲痛统统归结于他们是孪生兄弟这个事实。
他最终放弃了跟萧攸热络地叙旧,他跪在萧攸面前,轻轻地拥抱他,“哥,你还在生我气对不对?你这十年里每分每刻都想着我,我却完完全全忘了你,一个人过得潇洒自在,你很生气对不对?”他不敢跟萧攸对视,只能尽量遵循自己的内心,“可是哥,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不只是兄弟相认的那种开心,是心脏终于回到身体,脏腑和器官全到回到身体里的那种安心。以前我失去了记忆,所以总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又无处找寻。可是现在我觉得安心,哥,我终于知道以前那股驱散不了的失落感是什么了。哥,我的心脏好像真的可以感知到你。它现在紧缩,颤抖,是因为狂喜,也因为痛苦,我知道这不止是我的感觉,这也是你的心情,对不对?”
萧攸靠在他肩窝里长久地沉默,他不想回答萧渐的问题,只想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他说不出口他们曾经的亲密,萧渐才刚刚回来,刚刚知道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不想把萧渐吓跑,他贪恋萧渐的怀抱。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怀里的这点温度他几乎已经要完全忘掉了。十年,好像只是一眨眼,他们只是稍稍脱了少年稚气,连眉眼都没有变化。可是却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前的萧攸高傲孤绝,满心里只有一个萧渐,十年后的萧攸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甚至不知道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十年,整整十个三百六十五天,他每一天都在等萧渐,每一天他摸着心脏的位置,妄想孪生兄弟间的心灵感应能带来一点萧渐的讯息。可是除了最初的一次剧痛之外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甚至想过萧渐会不会已经不在了。十年前的一个深夜,他曾痛得撕心裂肺,一个人窝在地板上几乎要死掉。当时的他怕极了,意识早已混沌嘴上却不停念着萧渐的名字。他在心里哀求,阿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有事。他知道萧渐一定能听到,所以阿渐,怎么样都好,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想萧渐应该是活下来了,因为他最终也安然无恙地醒来了。可是在那以后,他的心脏再没有不正常地搏动过,他失去了唯一的隐秘的依恋。本来十年也没有那么难熬,如果萧渐没有失忆的话,就算他们见不了面,那他的心脏也总能感受到萧渐的。可是萧渐忘了他,所以他就彻底地迷失了,也彻底地,被丢下了。
他独自撑过了这十年,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再等一个十年。可是萧渐终究还是回来了,尽管他已经全部忘记了,忘记了萧攸这个人,也忘记了他们之间解不开的依恋和羁绊。对于萧渐的失忆他其实没有那么意外,如果不是心脏忘了他,为什么他们会失联整整十年……
可是,已经不想追问了,什么都不想要知道。十年前的那次九死一生他没忘,萧渐现在能活着站在他面前就是最大的仁慈。如果从今以后只能做对普普通通的孪生兄弟那也没关系,只要萧渐回来就好,只要萧渐还在他身边就好。无数个日夜,他一遍遍地祈祷,一遍遍地忏悔,如果真有惩罚,请冲着他来吧。他什么都不奢求,只求他的阿渐能回来。因为阿渐,我真的好想你……我可以等你一辈子,但是你不能让我一辈子都等不到你……
"哥,我为什么会去日本?”最终萧渐开口打破了沉默,“爸妈对我以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阿渐,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他温柔地看着萧渐,掩盖着淡淡的失落,"重要的事情要自己去想,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
萧渐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眉眼,那眼里似乎有着无尽爱意,因为无法诉之于口,所以还带着些缱绻无奈,他看得不禁有些痴了。待他缓过神时,萧攸早已收回了视线。
他莫名觉得有些尴尬,空气似乎变得凝滞。
萧攸主动开口打破了怪异的僵持,"待会儿家政会来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点菜。"
"不用了。"萧渐说,"你吃的我应该都爱吃,多做点就好了。"
萧攸调侃,"那你口味倒是变了,以前尽和我反着来。"
萧渐语塞。
最后他们还是去买了菜,基本都是萧攸在拿,萧渐只会说"都喜欢"。
是都喜欢的,萧攸拿的那些菜,都是萧渐曾经最爱吃的,就是不知道十年过去了,口味是不是还一样。
等家政阿姨做好了菜,萧渐先挑了点出来,一边走一边唤:"安安,安安!"
往事和当下重叠,但相同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猫变了,连人也变了。
花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亲昵地蹭着萧渐的裤腿。萧渐摸摸安安的脑袋,把饭碗放下。
萧攸说:"改天买点猫粮吧。"
萧渐笑:"也行,我一直都是这么喂它的。"
"这么小的猫,该仔细一点。"萧攸如实说。
"是我捡回来的流浪猫,看着它觉得亲切,就带回家了。"
"为什么叫他安安?"
萧渐皱着眉头思索,"不知道呢,好像见它第一眼就觉得它叫安安……"
萧攸食不知味,他连只猫都不如……
"哥,真好吃!"萧渐捧着肚子心满意足。
他轻笑,"看来口味没变。"
吃完饭萧攸陪萧渐去搬家,隔得其实不远,就两站公交的路。只是茫茫人海相遇的几率太低,他们只经历一个月就遇见已是万幸。
萧渐租的房子大且空荡,没多少家的氛围。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布置。不过现在好了,都不用操心了。"
萧攸这才问:"你这趟回来是探亲还是就不走了?"
"不走了。"萧渐说,"工作都定下来了。"
"做的什么工作?"
萧渐面露尴尬,"先说好,你别笑话我。"
萧攸挺好奇。
"室内设计师。"萧渐道。
萧攸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这间屋子,还真看不出来主人是室内设计师。
"都说了别笑话我……"
萧攸忍着笑跟萧渐去卧室收拾东西,只有几件衣服,东西实在少得可怜。他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帮萧渐收拾些什么,只见萧渐蹲下身去从柜子下面拖出一个收纳箱,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萧攸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心里堵得难受,他问:"这是什么……"
"大概是,以前的记忆吧。"萧渐拿起一条内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真是……连内裤都带着呢……"
他看着萧渐慢条斯理地把那些原本属于他的衣物一件件收进箱子里,心里又酸又涨。他明明还留着所有的东西,却把最重要的人给忘记了。习惯是多么顽固的东西,哪怕记忆没有了,本能却不会丢失。
萧攸极力控制自己想要冲过去抱紧他的冲动,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他几乎是在求萧渐:"阿渐,你还记得那是谁的衣服么?"
只要萧渐开口说出他的名字,他一定会抛却所有顾忌冲上去抱紧他,哪怕他会被推开也要义无反顾地去吻他。他要告诉萧渐他所有的思念,告诉他这十年的等待是多么痛苦,更要亲口跟他说,他爱他啊,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他……
可是萧渐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应该是我的衣服吧,尺码跟当年都一样。不过好奇怪,我失忆前居然是这种风格,禁欲系,像不像?"他又看了萧攸一眼,笑道:"哥,我觉得你也挺禁欲系的……"
萧攸突然转身,单手扶住了门框,"我去收拾客厅。"
再多一秒他就坚持不下去了,他想告诉萧渐,那是他最爱的人的衣服,那是他离开时塞满箱子的所有东西。可是然后呢?萧渐会不会被吓走?他才刚刚回来,刚刚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兄弟。萧攸要怎么开口,才能说出失忆前的他是多么爱他的事实……况且,已经过去了十年,就算萧渐不失忆,他还爱他么……
萧渐整理好箱子出来,发现萧攸背对着他站在客厅。
"哥。"萧渐叫他,"你刚刚怎么了?"
萧攸神情恍惚地回头,满脸泪痕,眼眶通红。
那一瞬间萧渐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眼前是模糊又混乱的记忆,只有心里密密麻麻的疼才是清晰的。
为什么他把所有都忘了?为什么他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却会忍不住亲近,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要抱紧眼前这个人?他们明明有着同样的脸,是毋庸置疑的双胞胎兄弟,那他的那些陌生的又像是与生俱来的疼惜是从何而来?
萧攸低头抹了一把脸,"不好意思失态了,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他确实太失态,从见到萧渐到现在他没有一分一秒正常过,分分秒秒都渴望又压抑,反复煎熬着他的心。
"哥,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萧渐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可是他却没办法直视萧渐的眼睛,他怕萧渐的渴求轻而易举地撼动他,却又不能在向他坦白之后留住萧渐。
萧攸从未有过伦理方面的负担,这一刻却不得不考虑。如果萧渐不爱他,那伦理将会是多么完美又难以拒绝的借口。要有多深的爱,才能越过伦理,越过兄弟亲情,用最亲密的姿态拥抱对方?他从未怀疑过十年前的萧渐,正如他对现在的萧渐没有一丝信心。在时间的海洋里,有人坚守,有人遗忘,有人始终如一,有人脱胎换骨,不需苛责,不过是选择不同而已。可是一旦走了岔路,也将从此背道而驰。那么萧渐,失去了记忆的你,还是你么?如果你永远也找不回记忆,你还会像从前一样爱我么?
他蹲下身打开萧渐另一个空箱子,一边帮他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一边随口道:"既然是重要的事情,就不会真的忘了。就算脑子忘了,心总不会忘。"
萧渐走过去按住他的手,"哥,你有事瞒着我。既然心还记得,为什么不让脑子也尽快想起来?"
"可是谁能知道你的心?"萧攸若即若离地笑,"你自己知道么?"
"哥,虽然我们才重逢不到一天,但是你已经给我留了太多疑问了。既然我们是双胞胎兄弟,那还有什么需要隐瞒?"萧渐的眼神真挚诚恳,坦坦荡荡。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默默叹气,和萧渐的对峙,他从来都是输。
他微微垂着眼,凑到萧渐跟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至极的吻,轻声问:"反感么?"
萧渐微微僵住,"你……亲我做什么?"
"你不是想要答案么?"萧攸这才正视他,"答案就是我喜欢你。"
他看着还未装满的箱子,心情沮丧得厉害,"你还搬么?
萧渐消化了很久萧攸说喜欢他的意思,直到他确认萧攸的喜欢并不止兄弟之情。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他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攸再没有开口,他安静地绝望地等待着萧渐的宣判,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跟我上床的那个人,也是你……"
萧攸始终不敢抬头,他听着萧渐像个外人一样提起曾经的他们,内心涌出巨大的悲凉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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