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程息拔出长剑,猫着步子,弓着身向前堂走去,原先玩闹的侍卫现在尽数死在了地上,一剑封喉,赌局未完,砸落在地,残局无人收场。
程息小心得碾过尸体间的缝隙,斜着眼睛观察这些人的死相,不想细看。不仅仅是剑,还有梅花镖,甚至还有斧头的砍痕,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被砍在了腹部,五脏六腑都冒了出来。
程息蹙了蹙眉,这到底来了几波人?还未等她细想,一队刺客从屋顶落下,将程息团团围住,落地无声,气息内敛,是极为难缠的练家子,而且干这行的日子定然不少于三年。
刺客这行能干三年不死,不是命大,就是有真本事。
程息扫了一眼,心里早已盘算出如何对付这六人。她别的本事不大就是这遇事临危不惧,甚至脑子还转得飞快的本事,当年还在云都时,孩子堆里就没人比得过她。
刺客显然是受过严密训练的,早已看出程息功力不凡,一瞬间排兵布阵,六人早已换了原先的队形,防守结合。梅花镖如雨般落下,带着凌厉的劲风,程息用剑果然顺畅,立马甩袖挽出剑花,只听耳边剑器相鸣,她举一反三,冲着剑气将所有梅花镖尽数回抛,纷扬如雪絮,刺客们应接不暇。
程息本想瞅准破绽一击攻破,可这些人实在防的厉害,一时半会儿寻不出漏洞。程息与他们僵持在一处,想着如此拖延定不是办法,她见一刺客挥剑要劈来,顺势侧身,那一剑劈在自己的左肩,也给她带来的逃出生天的机会。
刺客见她受挫,急急攻上来,程息看准空处,反手一扫,又是一掌将来人逼退数步,仅仅须臾,程息飞身上天,踩着瓦片飞也似的朝前堂跑去。
后头的刺客拼死追赶,程息见前堂一片昏暗,心里忐忑不安,但此时也无其他藏身之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跳下屋檐,隐入黑暗,屏住气息,悄悄地朝方才宴饮的地方挪去。
左肩那刀,砍得不是很深,只是她侧了身,伤疤有些长得醒目。她撕下衣角的布,随意地缠了几圈。
弧令在哪儿?程息现在心头只有这件事。以他的功力,杀出重围是绰绰有余的,可前堂境况不明,她实在不敢下此结论。
若他已经逃了呢?自己这样找来岂不是白白送死?若他……并没有走呢?
程息贴着墙沿慢慢挪进屋,原本还是金碧辉煌、宾客满堂的厅室一下子变成了阴冷诡谲的地狱。
程息不敢贸然前进,她缩在窗根,就着月光,微微抬头看向里面,杯盘狼藉,美酒倾覆、肴馔涂地,却是一个人影都有。
怎么回事?
她按捺不住,悄悄跃进窗棱,正欲跑向柱子找个藏身的地方,突然暗处飞来一把斧头,若非她躲得及时,早已被劈成两截了。
程息被身后那个人箍得难受,狠狠地掐了他手上的肉。
“嘶——”弧令忍住声音,连忙将她放开。忽觉自己手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瞬间明白过来,看见程息左臂上扎布,沉声道:“你习武究竟是为了防身还是伤身?”
程息全然不顾他说了什么,问道:“来人有谁?”
弧令叹了口气:“你觉得有谁?”
“绝对不止天纾阁。”
“至少三批人。”
“我方才把其他一批人引来了此地。”
即使在黑暗中,程息亦能察觉到弧令的喜悦:“小姑娘看着傻,没想到还是挺聪明的。我们将计就计,来个借刀杀人。”
何为借刀杀人,自然是借梅花镖们杀斧子们,或者借斧子们杀梅花镖们,反正他们绝对不能死。
梅花镖方才见程息溜进宴厅,也跟到此地,但看着眼下这瞎猫摸死耗子的境遇,他们也有些踌躇,可是上头吩咐下来,定要将那暗账带回,如若不然,杀无赦,可里头什么也瞧不见,进是不进?
只听里头兵刃乍起,打得不可开交,忽然听闻一女声大喊:“账册——”
梅花镖们心中一凛,再也按捺不住,齐齐冲进室内,防备不及,被迎面而来的斧子砸了个面门,当场死了两个。
江湖上历练出来的反应,身体比脑子快,剩下的刺客们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手中的暗器早已飞了出去,精准地找到了暗藏其中的人。两厢打将起来,弧令领着月氏数人和程息,翻墙跃山,匆匆往府外赶去。
方才那一嘹亮的嗓子是程息喊的,弧令还愁有什么可以引刺客们进来,就被程息那破天一声吼给惊到了。
今夜来刺杀太守府,无非两种人:一是想让月氏和姜国结梁子,二则是为了销毁暗账。那群刺客极为专注,六人围困她一人,还一路穷追不舍,想必定是盯了她良久,知道她怀里有他们要的东西。虽说只是猜测,可方才那效果,不得不说她算得周全。
“都尉和梁元清呢?”程息问道。
“监御史方廉死了,被暗器一击毙命;梁元清应该是逃了,不知去向;都尉已离开太守府。梁府都这样了,瞿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都尉怎么出去的?”
“我的人护送他,别担心。”
“那你还呆在这儿?”程息问。
弧令愣了一瞬,侧目笑她:“明知故问。”
程息弧令赶到都尉府时,府上一片漆黑。
弧令将众人护在身后,找来一人道:“普珠,去探路。”
“是,少主。”
普珠架了把弯刀在腰际,拎起衣领蒙上面容,二话不说飞身而下。程息屏息紧攥着长剑,像是一有声响便会如离弦箭一般窜出去。弧令回头看她如此紧张,故作轻松笑道:“这就吓到了?抖的跟筛子似的。”
其实程息一点都没有动,那份镇静连弧令都有些惊叹,只是不想她绷得太紧,编话调侃她。
程息也明白他话中含义,只是面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迹象,她望着寂静如死水的府邸,低低道:“若他们出事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前十八年,她失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这回又因她的固执,拉下了整个师门,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冲动一剑捅向心窝子,就这样以死谢罪,跟着他们走了。
普珠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阿莫耶有些按捺不住,出声道:“少主,我们……”
弧令皱了皱眉头,回头对阿莫耶道:“照顾好程姑娘,不能有半分差池。”
“你去做什么!”程息早已瞧出他的想法,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弧令轻笑:“死不了,在这儿待着。”
“你去我也去,我整个师门都在府里,你让我如何弃他们于不顾?”
弧令沉吟半晌,对手下们说道:“留意我的信号,你们几个,去驿站接应商队的护卫,让他们速速前来。”
“是。”
兵分两路,程息弧令跃入府中,二人细细地辨认风中声音——夜风飔颸,只有沙走尘飞的摩挲。
“已经有人来过了。”二人翻身进入前堂,几案烛台倾覆,一地狼藉。
程息:“他们人呢?”
弧令:“都尉府里应当有密室,这里没有缠斗的痕迹,想来他们没有找到人。”
二人越过前堂,往后方的天井赶去,月光晦暗,院中的枝丫颤颤巍巍,犹如伛偻老人,老态龙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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