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冠地履(1/2)
“赵姑娘, 你这白马当是良驹, 敢问从何而得啊?”
“在下见赵姑娘气度不凡, 不知家住何处?”
“赵姑娘用过早膳没有?长安的小吃味道不错, 种类也比洛阳多些……”
“吁——” 合庆听了这话, 突然勒进马绳停下。
公子聃诧异侧头:“赵姑娘,我说错什么么?”
这一路上,合庆一直沉默不语, 骑着马与公子聃并肩而行,她一路听他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虽然自己懒得回答,但也算是有个结伴的人。合庆想着, 他人并不坏,就是有点士大夫的那种酸腐, 有他跟着,至少还有个照应。
然而, 刚刚听他突然提到了“洛阳”,合庆当下怔了怔。她从未和他说,自己是从洛阳启程的, 为何他偏要和洛阳比呢。
出门在外,到底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合庆淡然问道:“你, 去过洛阳?”
公子聃挥挥手, 笑道:“没去过,姑娘是洛阳的?”
合庆眼神转向前方,没再多言。
午后的阳光略带几分灰蒙, 长安离西凉不算太远,这边的天色总是带着一种不太透彻的样子。
合庆一边缓缓策马,一边看着市肆。长安不比洛阳与京城繁华,哪里都带着一种前朝的沉重感。而她的四皇兄赵恪被打发到这不受皇恩的千里之地,其实如同入了冷宫一样。
她牵着马绳,心思犹豫起来,见了四哥,该说些什么呢。
“你…你觉得豫王如何?” 合庆冷不丁地突然问道。
公子聃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愣道:“姑娘在和我说话?”
合庆瞥了一眼,无奈叹气道:“除了你,这儿还有别人么。”
公子聃仰头看向天边扑闪而过的野鸽子,沉思良久,道:“河南道大旱那阵子,王爷亲自率兵入西北,治理旱灾,又不畏艰险,修开旧堤。说实话,在下真的是心悦诚服。王爷他为民为国,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和他成为朋友。”
合庆轻笑一声,略带些嘲弄,反问道:“朋友?你口气倒是真不小。” 然而她听到别人称赞宇文祥的种种,认可他的所作所为,自己心里也不由得为之骄傲些。
“诶,广结良缘,是在下的人生准则。”平聃得意满满地说完这话,随机凑上前问道:“听赵姑娘的语气,似乎和豫王爷很熟识?”
合庆弯了弯唇,自言自语道:“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应该不会再见到了。”
平聃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见合庆沉默不语,神色凝重而忧伤,也不好再说,只得安静下来,陪她慢慢前行着。
他用余光悄悄看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来到这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呢。独身而行的旅途,漫长难熬;无数个星夜里的孑然一身都是一种对孤独的忍耐。
她的内心是对自己有多狠,才可以孤身策马至此。若没有碰上他,她又该如何呢。
长安,十一月,秋叶落尽,寒冬降至。
不到一个时辰后,合庆感到微微冷意,随手从包袱里抽出一件长斗篷披好,她侧头问道:“还有多久到?”
她见四下里仍旧是街市,不见王府之类的飞檐建筑,心中疑惑起来。
公子聃却笑了笑,朝前面不远处的一小摊贩指了指。
合庆顺着方向望过去,不禁失声,只见赵恪一身粗衣长服,站在小摊前看什么东西。
他虽穿得普通至极,但这粗鄙之衣不能掩盖他天生贵胄的气质,即便没有当年出入朝堂的那般光彩夺人,这远远望去,却仍旧是一番落魄贵公子的模样。
合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那样气宇轩昂的四皇兄,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她朝那方向大喊一声:“四哥!”
赵恪正捧着一盒香料轻嗅,突然听闻有人叫自己,先是莫名愣住,四下一望,见不远处一个青色身影的姑娘朝自己急急奔来。
一旁的护卫欲拔刀,赵恪扬了扬手,眯眼一看,大吃一惊,失声脱口而出:“七……七妹?”
他自从被父亲赐了在这遥远的长安做西京王后,不曾再见过这个七妹妹了。虽然她平日在宫中不太起眼,但他知道这个妹妹不过是面冷心温,因此也多有照拂。
他仍旧记得,自己离京之日,她曾托中贵人给自己送来几幅她画的京华盛景图,给自己一解思乡之苦。
眼下,在这异乡处见到阔别多年的亲人,赵恪不禁激动万分,一时间哑然,眼里泛了一圈红。
合庆飞奔过去,一把扶住赵恪的胳膊,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沧桑了不少,唇边的胡茬零散,眉眼处的笑意暗含着几分温和,少了几分棱角。
她想,当年四皇兄临登大殿,何等意气风发。朝堂之上,众人曾猜测他会继承大垠基业。然而一夜之间,父皇一道圣旨,将他派来西京,永失竞争帝位的资格。
“四哥……你过得好么……” 合庆有些心酸,她印象中的赵恪仪表堂堂,精神抖擞的模样,如今见了他这般,不禁险些落泪。
赵恪看着这个妹妹,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声道:“好……四哥过得好……”
兄妹二人许久未见,此时相逢,皆只顾着问对方如何。过了一会儿,赵恪四下看了看,才疑惑道:“七妹,豫王也来了么?”
合庆咬唇,沉默半晌,才淡淡道:“不,他没来。”
“你自己来的?” 赵恪负手弯身,不可置信。
公子聃此时牵着两匹马慢慢走来,见到赵恪,行大礼道:“平聃拜见王爷。”
赵恪应声免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合庆,神色有几分疑惑不解。
公子聃道:“王爷,路上遇到这赵姑娘,硬说要见您,在下想着,午后王爷喜欢在外寻香料,只得带她来此地找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