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序篇（1/2）
春夏交替之际，T市的天气仿佛变成了一个心思多变的少女，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晨光乍泄时风吹得还肆意，午后时分却已然有了夏天的威严，操场上穿着短袖T恤的男孩们争抢着挥洒汗水，有些爱美的女生已经换上了及膝袜和校服短裙。
T市第二中学是个打着公立名号的私立学校，家长们挤破脑袋送自己家的少爷小姐们进二中，为的不仅是城堡一般的贵族校舍，还有二中高不可攀的升学率和顺畅的留学通道。
到底是国内高中，无论怎么强调多元开放的国外教育风格，终究逃不过满满腾腾的课程表和令学生们叫苦不迭的作业量。
教导主任和任课教师每天两幅面孔，一面向校外展示着他们开明而自由的教育环境，一面给学生们灌输“成绩改变命运”的理论。
高一四班这节课是自习，坐在窗边最后一排的陆依山已经睡了半节课，这会儿起身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少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同学。
又去办公室堵着老师问问题了吧，他这样想着。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问题要问，也不知道怎么努力到一刻都不停歇，也不知道这种压着念想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
啊，不知道，不理解，不去想好了。
陆依山把椅子转过来对着窗户，用头抵着窗台的围栏，感受着春末午后阳光的余温，睫毛一下一下地扫着略微有些冰冷的不锈钢栏杆，享受着专属这个问题学生之席的缱绻美好。
这个位置居然这么舒服，上课睡觉不会被打扰，还可以晒太阳。早知道的话，他肯定会主动换来这里坐，还用得着王红霞多此一举吗？真是让她费了心。
陆依山嘲讽似地挑了挑嘴角，脑子里都是班主任王红霞这几天对他强颜欢笑的“好言相劝”。
王红霞，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和这个年纪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婆婆妈妈，也可能是因为教英语的缘故，婆婆妈妈的同时语速还特别快，叨叨得陆依山太阳穴生疼。
自从把他调到这个“穷乡僻壤”的位置来之后，王红霞还单独为他开辟了一个“午后谈话时间”，说是谈话，其实就是中年妇女单方面的说教，中心主旨无非是:老师知道你有个性，现在又是青春期，但学习成绩那么好，家长和老师都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自己主动认错，写个检查，其他同学也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的，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陆依山抬抬眼皮，努力把眼中的疑问和好奇传达给王红霞，好似刚刚的长篇大论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那件事”？
陆依山搞不懂这群大人为什么要把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赋予一个神秘的代号，听起来就像是执行神秘任务的地下工作者们对的暗号。
“老师，我没觉得找回自己丢的东西是件错事啊，为什么您认为这么严重呢？”陆依山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直了直身子，仿佛随时做好了走出办公室的准备，“如果您每天都要耽误我的午休时间，那我可以向学校投诉吗？”
王红霞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办公桌旁边高高瘦瘦的男孩，想不出来为什么，一个从头到脚都透露着良好教养的16岁少年，能把自己气得七窍冒烟，而且还是用一副懂礼貌的疑问口气。
反正自己已经尽到了班主任的义务，给了他足够的面子和机会，是他自己不要的。于公于私，无论他是不是成绩优异，也不管他有多么才貌兼备，一个半大小子，都不该不懂事到这种地步，那么也就不必替他操心了。
王红霞挥了挥手，示意他回班去，然后忍下自己肚子里的气，起身去校长办公室。
自己的班里出了这样的事，作为班主任也逃不了被牵连的后果，但现在整个年级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当事人陆依山还一副别人冤枉他的样子，王红霞就是想保住这么一个除了不听话哪都好的学生，也束手无策。
三天前，楼道的公告栏处闹哄哄的围了一群学生，上课铃响起都没能让这群渴望八卦充实生活的高中生们偃旗息鼓。王红霞在办公室都能听见吵闹声，只好出去哄散了学生，看看这公告栏到底贴了什么，“寻物启事”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看完这篇字体娟秀的胡言乱语，王红霞觉得脑门都冲血了。
“寻物启事: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感谢你们百忙之中驻足片刻。这几日教室换得乱，我无意中丢失了两盒安全套，牌子为x本，一盒为蓝色，一盒为白色，均未开包。价格不菲，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因此我很着急。希望如果哪位同学捡到，能够物归原主。在此奉上本人诚挚的感谢。高一四班 陆依山”
不怪这群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们大惊小怪，连自诩见多识广的王红霞也没见识过，这算怎么回事啊？她安慰自己，一个半学期的观察也算清晰，陆依山就不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孩子，白瞎了一副眉清目秀的好学生皮囊，上课不听讲，下课只想着玩。现在出了这种事算是玩脱了，也算是他的教训，正好彻底管教他，要是能乖乖认个错，就当作是陆依山“改邪归正”的引子了。
可没想到这小子对于这种有伤风化的错误毫无愧色，与其说是他想存心捣乱，王红霞觉得他的种种表现更像是不理解错在哪里，只想找回东西的无辜高中生。数次谈话无果，王红霞只好联系陆依山的家长。
陆依山的母亲杨知月女士是小学语文教师，和王红霞也是同校的学姐学妹。正因杨知月的关系，王红霞对陆依山一直以来吊儿郎当，不把规章制度当回事的态度视而不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陆依山骨子里的那股傲劲，全遗传自他母亲，王红霞自知说了也没用。
班长用一根手指戳了戳陆依山的背，他这才从窗台这块风水宝地依依不舍地起身。
“去趟校长室吧，都在等你。”看不出班长此刻的表情蕴含得更多是幸灾乐祸还是故作遗憾，只能从他刻意加重的“都”字里，体会出一抹讥讽的味道。
陆依山无所谓地笑了笑，估计这位模范好班长此刻应该有种熬出头的感觉，明明起早贪黑地努力学习，却还是考不过自己这样成天上课睡觉的，心里多少烦闷了太久，现在应该是装不下去了。
陆依山插着口袋慢慢溜达到了校长室门口，还没进去已经听到了屋里传来的熟悉声音，说是声音都有点抬举他了，根本就是噪音，噪音源九成是他的父亲陆子强，那个忙得一周不回几次家的暴发户。陆依山皱了皱眉，还是轻轻敲了敲门:“我是陆依山，现在可以进去吗？”
没等听到校长或是老师的允许，陆子强已经冲过来拍开了门，揪起陆依山的领子就往屋里拽:“小兔崽子你还有脸来？你老子我脸全被你丢尽了！”
陆依山也不挣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无声地笑了笑。陆子强只觉得心里的火已经烧到了极限，刚刚老师一番话把他说懵了，他本不敢相信，自己虽然不怎么了解儿子的日常状况，平日里都是杨知月负责，但是成绩单从来没让他失望过，每次觥筹交错的生意场上都要自豪地提上几句。这样的丑事，怎么会是自己儿子做出来的呢？
可是老师不仅拿出了那张寻物启事，还有几个同班同学作证，他只觉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活了四十多年的老脸没地儿放。
杨知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置身事外般地欣赏着窗外的垂柳，心想校长果然有私心，自己的办公室取景自然甚好。
看了儿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和妻子的淡然，陆子强只觉得家门不幸，如果不是正在学校这种书生气浓厚的地方，他大概早已经把这个恬不知耻的小兔崽子屁股踢开花了。
还是王红霞拉开了陆子强暴起青筋的手，把陆依山拉到了自己身后:“陆先生您先冷静一下，今天叫您和杨老师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个事的，不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王红霞招了招手，示意班里那几个多管闲事的学生回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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