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2/2）

少年微微摇头，灯光映入他的眼中，如流动着薄薄的水光。

“阿姊很辛苦吗，瘦了好多。”

帐影微动，如有幽若的梦笼上心头，她轻声道：“这算不了什么。”

“那些本该是我做的，却让阿姊代我辛苦，我总说要保护阿娘，保护阿姊，可总是让你们失望。”

“我们没有失望。”

少年静静地望着她，半晌，轻声问：“阿姊，我的病好不了了，是吗？”

司鸿芷的心剧烈一抖，眼中逼出泪意，斥道：“胡说什么！你这么年轻，这点病算什么！好好吃药，安心休养，总会好起来。”

她加重语气，不知要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不但要好，以后还要妻妾成群，儿女成堆。我们可以不是权柄最大的人，但一定要做寿命最长、子孙最多的人。”

六皇子忍不住微笑，笑了一阵，轻声道：“这些，阿姊能替我做到吗？”

“不行。”司鸿芷神情严肃，“你的儿女是你的妻妾们给你生的，我的儿女还得我自己来，我可不能把自己变成母猪。所以，你的宏伟目标必须你自己实现……”

六皇子又笑，一边笑一边轻轻念着“阿姊”，如在低低地咏叹，渐渐的，他眼中溢出泪花，“阿姊，我真的好舍不得你们……”

司鸿芷忍不住抱住他，强忍泪意，“那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你忘了吗？如果双生子中有一人生病，另一个陪着他，他就会很快好起来……我们的母妃是双生姊妹，我们是亲姊弟，长得还如此像，我们和双生子是一样的，有阿姊陪着，六郎很快就好……”

少年偎在她的怀中，泪无声滑落，他的声音轻而暖，如轻轻跳动的灯光，朦胧如梦，“……我一直想快点长大，像个真正的男人，为母妃分忧，为阿姊遮风挡雨……我以为有了女人就会成为真正的男人……

我好糊涂，害你们为我辛苦，为我担忧……

如果我不在，请阿姊代我照顾母妃，让赵司马护送你们去晋州，重华兄长会保护你们……如果有来世，我再做母妃的儿子，为她尽孝，保护阿姊不再颠簸流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把我葬在邺城，父皇派我镇守这里，我不能离开……”

司鸿芷心中大恸，泪水无知无觉地流下，沾湿了他的面颊。

他的话语低得近乎呢喃，“乳母……如果母妃不留，就让我带走，这一回，我会好好约束她，不再惹事……”

司鸿芷闭上眼，泪如雨下。

少年喃喃道：“阿姊，你会陪着我，等我睡着后再离开吗？”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六郎，不离开。”

“嗯。”少年闭上眼，与她相握的手渐渐松开，慢慢滑下，怀中没有了声息。

夜色汹涌而上，无边无际。

她一直保持着拥抱他的姿势，如同凝固。

外面两个侍女进来，看到两人的样子，微微一愣。

碧螺道：“天不早了，让殿下歇息吧。”

司鸿芷无动于衷，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呆呆坐在那里，无知无觉。

碧螺上前欲把两人分开，待一接触到六皇子，身体猛然一抖，她竭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迅速吩咐身后的两位侍女，“你们去把太妃娘娘和柳溶叫来，不要声张。”

两位侍女互望一眼，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飞快地离去。

没过多久，陈太妃匆匆赶到，看到屋内的情形，身体不由一软。柳溶让除碧螺以外的侍女全部退下，然后，从司鸿芷手中接过六皇子，安置在床，转身对陈太妃道：“娘娘节哀，殿下薨了。”

司鸿芷好像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懵懵懂懂地看着青年，刚想说些什么，一阵眩晕袭来，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