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2)
新生儿除了一双小剑眉和挺直的小鼻梁像父亲外, 其他地方都像司鸿芷。因是同一对父母所生,与梦境中的幼帝很像, 司鸿重华的那颗老父亲心立刻化在儿子脚下,那种疼爱, 让司鸿芷产生错觉,孩子是他生出来的。
都说严父慈母, 他这表现,让人不免担忧孩子将来来自父亲的教育。
因孩子出生在冬天,第一场大雪降临时, 司鸿芷给孩子取小名“瑞儿”,意寓“瑞雪兆丰年”。大名等司鸿重华来取。
司鸿重华便为孩子取名 “晔”,兴盛、充满生机、光明灿烂之意,不同于梦境中幼帝的名字, 同样反映了他、他们深切的期望。
天暖之后, 依照事先约定,把孩子交予皇后抚养。司鸿芷惦念儿子, 不免要常去徽音殿,诸多不便。司鸿重华更是如此。
于是决定,待孩子大些, 便封他为太子,入住东宫,如此看着也方便些。
天子“病愈”,朝会总不能无限制地停下去,无奈, 司鸿芷只好恢复“上朝”。歇了半年多,再继续这个活儿,竟觉得诸多不适应。原先觉得还有些兴味的东西,现在只剩下干巴巴的厌倦。且因生孩子后身形气质有很大变化,每次朝会前必要费一番工夫妆扮,也是一件苦差事。
理智上,她觉得,太早封太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孩子不知贤愚,万一将来不适合国君之位怎么办?对国家对孩子都是莫大的伤害。
更心疼孩子这么小就要承担这么重的担子。
可她的情况太特殊,如果不让瑞儿尽快顶她的坑,她就不能“退休”,身份暴露的隐患一直存在。
所以她只能一边硬着头皮继续当皇帝,一边暗暗祈祷孩子赶快长大。
每次与司鸿重华在一起,都不免念叨一回,迫切想要过太上皇的逍遥日子……
而司鸿重华只是按着她,目光幽深如狼,哑声,“不急。”
急的是另一件事。
此君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南边回来后,行径大变,以前无论如何尚称君子,现在直接退变成野兽,每次都恨不得把她拆分了吃掉似的,那架势好像要把自己以前欠缺的全都补回来,又像今天不吃,明天就吃不到一般……如同末日狂欢……
司鸿芷暗暗揣测,他大约是被战场的魔气侵染,产生了心理异变……
还喜欢哄着她怀抱琵琶,他从背后……又或者让她身穿皇帝常服,把她架到御座上……
耻度之大,无法直视……
他不急着考虑让她“退休”的事,却开始筹备另一件事。
没多久,大司马府传出消息,说多年前,广德公主(六公主)因病过世另有内情:彼时广德公主病重,被秘密送去一位隐居的名医那里治疗,那位名医的居处靠近南边,是南北拉锯之地。某次,南兵攻入这里,把当地百姓强行迁到南边,广德公主因此流落南朝,家人以为她已离世……
这次朝廷大军南下,解救出公主,太宗皇帝在世时曾有意把公主许配给大司马,大司马也对公主倾慕已久,此番正是天赐佳缘。
消息传出,举城哗然,百姓津津乐道这段传奇佳话时,也有人提出不同的声音,比如,同姓不婚。
对此,大司马道,他是太宗皇帝赐姓,与公主并非同源,否则太宗皇帝怎会生出把公主许配给他的想法?
驳斥了某些人的说法。
大司马孤身这么久终于喜得良缘,无论倾向于皇室的,还是倾向于大司马幕府的,大都乐见其成。
倾向皇室的,自是希望公主收拢大司马,倾向于司马幕府的,则希望大司马赶快后继有人……
司鸿芷听到这段凭空生出的曲折经历,不禁被大司马超凡脱俗的想象力惊呆,直叹大司马即使不做大司马,只凭编话本也能吃香喝辣……
司鸿重华谦虚道,编话本不敢当,编诗集倒可一试,毕竟他对声韵颇为擅长……
司鸿芷睨他,表情一言难尽,大司马竟如此大言不惭,何其脸壮!
大司马不接受质疑,立刻以身示范,按着她,以非凡的腰力证明自己确实擅长:平上去入……
天子对“失而复得”的“阿姊”广德公主大加封赏,天子和太后崇尚节俭,连大司马也衣食简朴,而这位广德公主出现在人前时,妆容衣饰艳丽如一只流光溢彩的开屏孔雀,把前来的贵女贵妇都衬成了灰突突的秃尾巴鸡。
据说这位公主儿时和天子仿若双生,可现在的她秾丽得简直要闪瞎人眼,当真看不出和天子有什么相像,唯一有点相似的大约是嗓音,据说和天子一样,因为生病坏了嗓子。
且公主沉默寡言,神色淡然地往那里一坐,自带生人勿近效果。连周围的空气都比别处凝重几分,气派倒是不小。远不如天子平易近人,风趣爱笑,招人喜爱。
这是凡见过公主的人对她的印象。
但无论如何,公主要和大司马要成婚了。
当朝第一权臣和天子最爱重的胞姊,场面可想而知。
成亲后,公主并没有住大司马府,而是住在自己的公主府。平日深居简出,很少如时下的贵女贵妇一般出来交际。
在两个角色间来回转换,司鸿芷也是心里苦。但司鸿重华说现在天下初定,太子太小,少不得她在国君的位置上多辛苦两年。可大司马夜夜纠缠,不定什么时候又有身孕,总不能再编造借口让皇后抚养,司鸿重华也不同意,为后面的孩子着想,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当第二个小皇子司鸿暄出生时,便是以司鸿重华长子的名义。
暄暄小朋友甫一出生便迎来万千宠爱,宫中的陈太后,大司马府的萧太妃,还有那些迫切希望大司马有后的司马幕府的人……比起太子,简直不要太风光。
司鸿芷的脑补已经由“如果瑞儿不想当国君怎么办”演变成“如果日后两个孩子阋墙怎么办”。司鸿重华说她还是太闲,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以后如何教导好孩子。
当第三个孩子小公主司鸿瑶出生后,朝臣们已经对天子“每年一病,一病半年”的情况习以为常。现在他们只求天子别崩,能把大司马收抚得服服帖帖(并没有)的天子,能活着就行,病一病不上朝相比之下反而不算什么问题了。
就在这一年,皇后病重,针石亡效,薨逝于徽音殿。
皇后病重时,司鸿芷常带瑞儿去看她,最后一次,皇后留恋的目光看着他们,轻声道:“陛下,妾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对您说,可以吗?”
“皇后请说。”
“妾不中用,当初答应陛下好好抚养晔儿,结果这么快就要失言,”她看着孩子,轻轻抚摸他的面庞,目光湿湿,“请陛下以后好好爱他,哪怕陛下以后有了更宠爱的女子和孩子,也不要冷落他,好吗?”
司鸿芷心中涩然,“当然,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冷落他?”
皇后道:“妾对不起陛下,没能真正伺候陛下一天,让陛下忍受妾这么长时间,妾很抱歉,妾去后,陛下找一个真正能让您快活的女子,不要再委屈自己……”
司鸿芷低下头,道:“朕没有委屈,能娶卿为后,是朕的荣幸。朕……对不起你……”
皇后望着她,目光是丝丝的眷恋和温柔,“那陛下能告诉妾,您不亲近妾……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司鸿芷长睫微颤,那一瞬间,她忽然想把一切都告诉眼前的女子,她已经无法承受这种谎言和罪恶感。然而念头才出,便被理智压制住,她不能,她已经亏欠对方许多,如何能在女子生命最后的时刻,给对方致命一击?真相如此残忍,为何要摧毁这最后一丝美丽的幻象?
她唇色发白,垂着眼,断断续续道:“朕早年在邺城,发生过一次战争,敌军八十万大军围困邺城……那时,朕生了一场大病……
那次变故后,朕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朕不能御女……但群臣上谏,一国之君不可无妻……碧螺的事,是个意外,朕醉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头垂得愈低,“总之,是朕对不起皇后,皇后如果嫁入普通人家,定然比现在幸福。今生无法弥补,来生……不要再遇见朕……”
看似并无撒谎,实则句句误导。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
她闭上眼,心微微抽搐。
皇后颤颤地握住她的手,“陛下不必自责,您并没有对不起我,陛下能坦诚相告,妾很感激,也很欢喜,您会好起来的。”
司鸿芷摇摇头,眼角湿润,什么也没说。
皇后轻声道:“陛下您知道吗,妾早年曾做过一个梦,梦中,陛下的皇后另有其人,而妾被父母许配给世交之子裴家郎君……”
司鸿芷倏然抬眼,满面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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