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水(1/2)
这样一来,已是辰时时分了,南国的太阳,一出场就金光灿烂,鹅卵石的反光,与香樟叶间的光缕衔接,像是天地之间织就的一张光网,笼罩了樟香盈郁的香樟苑,香风吹过,廊檐下悬着的小金铃临风而动,叮叮叮,当当当,像是少女清脆的笑声。
这清脆的笑声随风一路欢唱着,飞到了正屋的后方,朗日之下,处处明媚,只见月前从滇池旁移植过来的十几株九芯十八瓣狮子头雪珠山茶,正在绽放,硕大的花朵,比碗口还大,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皎似莹冰,皓如明月,随微风起伏,象雪浪似地一下一下,敲打着正屋内室四扇通地长窗。
可惜长窗不解风情,牢牢紧闭着,甚而连半悬半挂的金丝竹帘都拉到了窗底,前室与后室相隔的垂花门处,深蓝色凤尾纹的双绸帷幔重重地垂向地面,郡王爷要沐浴,且金痘见不得光,自然的光线只好尽可能的拒之门外。
阿若走了,布置浴具的人走了,胤祥也走了,这幽暗的室内,只剩下青孟和胤禛。
胤禛双臂撑膝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被胤祥搅合的心意烦乱的青孟,一发地忐忑不宁起来。
胤祥虽然刁钻,却比蓝纱帐后面的这位好对付。他,虽然病着,不知怎么,阴森地有些恐怖。
“不是让你服侍我吗?“ 他发话了,嘶哑的声音真是难听。
也许应该上去扶他,但她不敢贸然,没得又被他嫌弃。
“但请郡王爷吩咐。“按照他的指示,总不会有错。
没想到这次他说:“怎么来了你这么个蠢笨的奴才?没看到我没力气自个儿站起来吗?”
不管怎样都是错,青孟十七岁之前在雪山之巅吞云吐雾,读的圣贤书,念的神仙经,清高惯的,没想到这一日,弟训兄骂,见识了有生之年的所有恶言恶语。
傲然一笑,拂袖离去,她素来是多么地潇洒,现下却做不到了,不为反清复明计,也要顾全池世沉一家,这禁锢,与大罗山十四年圣女生涯也不遑多让。
但是在大罗山,不用对付这么糟糕的人。
她把纱帐收拢,进入拔步床,步上床踏,一直不敢抬头,只见他撑在膝盖上的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铮铮。
“奴婢冒犯了。“
胤禛抬起手,授意她扶,他穿着白色竹纹府绸中衣,袖有盈余,略微下滑,青孟看到他的上臂,坚硬如垒石,青筋微绽,好一位响当当的壮年男子!
忽然惶恐,她从没接触过男子的肌肤,曾敏隔着几层衣服,试图把手搁在她肩上,都不能够。
急中生智地把青衫衣袖捋长了,直至遮住双手,隔着袖子扶起了他的手臂。
“很好!“前半句象夸人,后半句却刺痛人心:“我的确嫌你手脏。”
一边说着刻薄话,他一边站起身,毕竟发了几天烧,出了一夜汗,纵然七尺男儿,也两腿战战,她的双臂成了他的支柱,他不自觉地靠向她,打量这身子骨,看似清瘦,没想到又沉又硬,青孟使了十成力,才算顶住。
什么叫忍辱负重,今天是见识了。
重且算了,他还很高,两腿伸直了,人一下子不与她在一根水平线上,她必得抬高手臂,才扶得住他,他长腿一迈,她小跑着方跟得上,这一段路,从床边走到浴盆边,他拖着她,她顶着他,彼此都很累,胤禛出了些虚汗,青孟呢,困扰烦躁厌恶羞涩外加劳累,忍不住微微吐了一口气。
“喘什么!“ 他很不合意,嘶着公鸭嗓子叱责。
哪是什么郡王,分明是作孽王。老天爷啊,请你再努把力,把这作孽王的嗓子烧哑了,人间可以美好很多。青孟一边这样祈祷,一边扶他坐在浴盆边的圆杌上,道:“郡王爷略等,奴婢去调水。“
大概祈祷产生了作用,他无语,连哼一声都没有,青孟来到金丝楠木浴盆旁,因怕水凉,盆里是滚烫的开水,盆旁有一水桶,盛着一桶的凉水,青孟舀凉水往热水里掺,却发现自己站的方位不好,正对着他,虽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受到那目光,那阴郁地,挑剔的,不耐的,一百个不满意的目光。
不为人察觉地移了个位,成功地背对他了,作孽王倒没哼哼。她来回运水,弯腰间或在盆桶间起伏,只见她青衫子裹着玲珑细腰,一水往下,青衫里头一件白地碎花的蓝褶裙,褶裙下,一双天足踩着一双蓝帮素鞋。
调好了水,舀一瓢到胤禛眼前,半面吹弹得破的脸颊在他的注视之下,热水滋的脸微红,若春天开的第一朵樱花那般柔嫩。
所幸表情十分淡然,跟尊佛似的,否则倒有几分风情。
“奴婢不敢擅自做主,郡王爷试试水温,合宜不合宜?”
“可。”他用手指沾一沾,道。
得了惜字如金的“可“字,她回到浴盆边,去取搁置在一旁的陆善机配制的灵消粉,那是专治金痘清肤祛毒的外用药,她把药粉撒入水中,用勺拌匀,但见热气上升,把她包围在水汽中,成了浓雾中看不见真容的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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