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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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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盯着他,等着他能交代出来点什么。

谁知那货话锋直转,忽而一笑,“换件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

淳于初对苏辞的男装一直抱着极大的意见,出门前在她耳边唱了半个时辰的戏,那催人尿下的破音唱腔把落云、听雨唱哭了,苏辞才忍无可忍地换了件女儿家的衣裳,依旧是一身烈火的红衣,没有多余的纹饰。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

苏辞一脸鄙夷地瞪着淳于初,他也换了件清雅的白衣,简单得很,但仍然挡不住来往女子倾慕的眼神,那就是个糊上烂泥都能自带出尘之气的人。

“今日是南楚的月下节,热闹得很。”

“可我不喜热闹。”

南楚京城的繁华程度不亚于北燕,风俗习惯也不同,北人粗狂,南人细腻,南楚的百姓喜好礼乐文教,连衣着服饰都是儒雅之风,女子更是丝绸轻纱,各个柔美如水。

“只此一次”,他笑得活像个偷了蜜的狐狸,紧紧攥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撒开,“对了,忘了件事。”

说着,拉她来到一处卖面具的小摊子前,挑了个蝴蝶翼的鎏金面具,与她当初在将军府戴的差不多,亲自给她戴上,把那张山峦为之倾倒的脸遮住。

“你这是作甚?”

他伸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笑意中有几分顽劣,“这是我的。”

所以谁都不给看。

苏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穿梭在人群中。

街道上挂着各色彩灯,是沾着繁华味道的灯火通明,那双手牵着她走过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固执地温着她冰冷的掌心,直到耳边人生鼎沸,再也听不到他的轻笑声。

其实,月下节的节还有另一层意思——情劫。

“到了。”

苏辞一脸迷惑地盯着门庭若市的庙宇,“月老庙?”

“南楚民间传说,将两人的名字刻在一块姻缘牌的正反两面,虔诚绕上一千匝红绳,就能相伴一生。”

大将军认识褚慎微这么多年,打心眼里是佩服这人的谋略才华,头次目光中带上了深深的怀疑和鄙视,嫌弃道:“你那谋断江山的脑子还能相信这个?”

“为何不信?”

“……”

连藏在暗处的落云、听雨闻之都老脸一红,他们发现当一个人不要脸之后,简直天下无敌。

“我不信。”

说完,转身欲走。

淳于初一把拉住她,脸上划过一抹无赖的笑,敞开嗓子喊道:“媳妇,你不能这样啊,隔壁老王再好,我也是你丈夫啊……”

“……”

在月老庙游玩的百姓本就众多,他这鬼哭狼嚎四周人齐刷刷看向二人,目光中不乏谴责,恨不得戳着苏辞的脊梁骨啐口吐沫。

她反手一掌糊住淳于初的嘴,脸和锅底一样黑,咬牙道:“你赢了。”

她怎么就忘了面前这货除了是一国皇子,还是昔日那贼精的玉面狐狸呢?

落云、听雨下巴险些掉地上,已经被刷新了生而为人的下线,这岂止是不要脸?根本是难以形容。

所以说,淳于初赶鸭子上架的本事是炉火纯青的,在挤兑苏辞这方面更是心得颇丰,于是被人牵鼻子走的大将军只好乖乖来到月下老人的占卜摊位前。

也不知道月老庙从那请来一个白须白眉白发的老头,再穿一身白袍,笑得满脸春风,一副桃花样儿,还在人家卜卦的姑娘手上揩油,妥妥一个江湖骗子。

可这老神棍偏是此处月老庙掌管姻缘牌的,凡是讨要姻缘牌,必须经他同意。

“你两位说说生辰八字,老朽算算,若是天造地设,才可给姻缘牌。”

淳于初和苏辞前面排了几对求姻缘牌的男女,那老神棍看了看递上来的生辰八字,一本正经地摇头道:“送你二人一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闻之,那对男女脸色大变,女子当即耍开男子的手嚎啕大哭而去。

随后的恋人无一不被拒绝,但唯有一对递上银票的男女方求得姻缘牌。

苏辞无声地盯着淳于初,满脸控诉:这就是你死皮赖脸相信的月老庙?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老神棍连眼皮都没抬,傲慢道:“先报生辰八字。”

苏辞上来便冷冷道:“你毁人姻缘,不怕遭天谴吗?”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她,似是诧异,掏了掏衣袖把最后一块姻缘牌抛给了她,嘱咐道:“记住绕上一千匝红绳。”

苏辞:“不是说先报生辰八字吗?”

老神棍笑着指了指天,讳莫如深道:“你的生辰怕是只有天知道。”

确实,她是孤儿。

说着,老头便收拾摊位准备走了,絮絮叨叨地说着,“姑娘,月老庙每日只送出十块姻缘牌,只因老朽这双眼睛毒得很,虚情假意者无所遁形,至于你二位……卦不用算了,只有一言……哎呦,老朽把酒壶落在街口了……”

还没说完,就麻利地跑了。

最恨话卡在一半,淳于初本想追上去问问的,奈何人太多了,路都堵死了。

那老神棍快走出庙门口时,望着苏辞,说了句唇语。

月老庙给的红绳和头发丝差不多细,将那小木牌绕上一千圈是没问题,问题是苏辞懒得绕,自然扔给淳于初。

那人也不嫌烦,当真绕了一千匝,然后以轻功挂在了月老树最高的枝头,惹来周围女子一阵欣慕的眼神。

“风头出够了?”

也许,连苏辞自己都没注意到语气里掺了些许醋味。

他欣然拉着她的手,“走,鹊桥边有卖冰糖葫芦的,你上次不是想吃吗?”

哪次?

可惜褚狐狸这次失算了,两人刚到,鹊桥边那卖冰糖葫芦的就走远,人声鼎沸的,唤他也听不见。

“阿辞,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这句话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鹊桥上人流不息,虽说有落云、听雨等暗卫跟着,可苏辞还是不时被人推搡,她刚欲下桥,冰冷的剑光突然反射到眼上。

隐藏在人群中听雨大惊,“苏姑娘小心。”

桥上有几名过路的小贩手持匕首从四面攻来,过往的百姓惊吓中四处乱窜,直接将落云、听雨等前来解救的暗卫推远。

苏辞连连躲过几刀,差点被从桥上推下去,脑中迅速思考谁吃饱了没事干要杀她,但她这人品向来不咋地,想杀她的人太多了。

可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没了武功的这具身体太弱了,对迎面而来的这一刀已无闪躲的余地……如此也好。

“姑娘,小心。”

来人一柄折扇就打偏了刺客的匕首,一把扶住几欲被推下台阶的苏辞,这世上多管闲事的人真多。

落云、听雨等暗卫飞身而出,拔剑攻向几名刺客。

谁知紧接着桥下一声轰鸣,水花四溅,有黑衣刺客蹿出,长剑直接刺向苏辞,下手极其狠辣,招招毙命,真是难为他们这么费尽心力杀她。

千钧一发之时,白衣公子瞬间挡在她身前,剑锋刚刺进他左肩就骤停。

刺客一愣,急忙抽出剑,“六皇子您……”

此话一出,苏辞已经大概猜到是谁要杀她了,刺客虽强,但落云、听雨等暗卫已掩耳之势解决掉了全部人。

与此同时,六皇子的侍卫也赶来。

领头的是个姿容秀丽的女侍卫,她立即封住淳于玦伤口附近的穴道止血,“六殿下,您怎么样?”

苏辞扫了一眼,冷淡道:“死不了。”

女侍卫立马急了,怒不可遏道:“殿下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你若眼睛不瞎,就该看出以他的武功本能躲开。”

女侍卫明显是智商不超过半碗水的,欲再发怒时,被淳于玦拦住,“无妨,是我自己方才走神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袭红衣,苏辞的面具在打斗中掉了,朦胧灯光下映衬的侧脸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说实话,苏辞不喜欢他的目光,也不喜欢他永远挂在脸上的那抹淡雅温煦的笑容,“不想笑就别笑——假。”

淳于玦一顿,“你这话和初见时说的一样。”

苏辞一口否认,“我不认识你。”

他如豺狼盯上兔子般目光闪过笃定的血腥气,又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样一张脸谁会认错?

“阿辞。”

她一个回眸就望见那人手里拿着冰糖葫芦,气喘吁吁地站在桥下,夜里微风拂动他的衣角,额间还挂着薄汗,见她安好才松了口气。

一个桥上,一个桥下,相隔不远,却是彼此眸中唯一的风景。

转而,落云、听雨就被他家主上那欲生吞活剥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完了,保护不当回去又要脱一层皮。

苏辞缓步下桥,低头一口咬在他手里的冰糖葫芦上,嚼了两下,抱怨道:“太甜了。”

他伸手温柔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宠溺道:“不甜的哪里是冰糖葫芦?”

“我不喜。”

苏辞这人乃是天底下顶没福的人,不喜甜,不喜热闹,不喜金银财宝,不喜功名利禄,只要是人家说好的,她都不喜。

淳于初微微一笑,为她擦了擦嘴角,眼神如海都要把人溺死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苏辞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吃了一颗,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

这一幕落在淳于玦的眼里,竟出奇的相似,让他浅笑的面具下不由大拳紧握,那人眼里似乎永远没有自己……

回去的路上,苏辞在马车里睡着了,淳于初怕她磕到头,让其靠在自己怀里,低语道:“下次再也不去买冰糖葫芦了。”

第一次给她买那玩意,离开他的视线人就被司徒不疑掳走了,第二次人差点没了,险些让六皇兄拐跑。

他见某人睡得真香,许是马车里热,脸颊微红,嘴巴如樱桃般红润,让人瞧了心里痒痒,不由地点了点她的唇。

若是回府的路没有尽头,他们可以一直这般岁月静好地待下去。

“阿辞,我们一直这样就好了。”

苏辞似乎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却依旧闭着眼,声音极轻,喃喃道:“褚七,我们之间有一场战役。”

“什么?”

她没头没脑得来了这么一句,聪明如淳于初一时都想不懂。

府邸到了,苏辞伸了懒腰,扔了句话,管杀不管埋,似乎不顾及身侧人的一脸迷茫,便起身下车。

深夜的风变凉了,吹得她清醒了几分,抬头便望见一轮明月,回想着今夜那老神棍的唇语,苦笑道:“先动心者先输。”

大将军一生打了无数场仗,唯独这一次……

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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