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楚裕朗（四）（1/2）

崔翊程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以往和夏端一起时，好歹有那人劝着，总归能收敛些。

其实那人劝归劝，更重要的是，崔翊程并不想在那人面前显现出他锋芒毕露的一面。

而现如今夏端不在身边了，再加上已然掌了实权，这人无赖将军的本性便没了遮掩，悉数显露出来。

他的无赖还不像夏端那般只是平时小打小闹，越是临了大事，他才越是无赖。

“衢州城门全都围好了？”崔翊程坐在营帐里。

“是，”亲兵答道：“水陆两方，全都围住了。”

崔翊程点了点头：“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但凡咱们有的，能用的全都用上。”他觉得不过瘾，接着又吩咐道：“这都是地上的功夫，至于地下，你带一队人过去，从城外往里挖地道。”

还真有点不留余地的意味。

“啊？”亲兵愣住了：“将军，咱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没有先例咱们就开一个先例，”崔翊程抬起眼来：“按我说的做，全力以赴，速战速决。”

亲兵看着崔翊程目光凌厉的眼，不觉间打了个寒战。

他这才意识到，这才是他们崔将军最底子里的模样。

褪去了温和的外皮，只余一身的刺，从不容人置喙。

于是他赶忙连声应下，逃跑似地出了营帐。

天运十九年七月十七清晨。

“将军，”亲兵低着头对崔翊程说：“您也看见了，这些天伯颜不花用干草灌了油烧咱们的吕公车，用千斤称钩懒龙爪，又用长斧子砍木梯，还修了夹城防咱们挖的穴道。”他顿了顿，有些心虚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崔翊程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敌我双方这般强力对抗，绝对不可能久战。

不过这也无碍什么。崔翊程想：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里跟伯颜不花耗着。

忽而一声巨响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崔翊程没站稳，打了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而后无数响声齐发，一阵一阵震耳欲聋，几乎不给人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那一下摔得崔翊程有些晕，待他回过神来，仔细听了听动静判断了形势，便知道是伯颜不花用上了火炮。

他赶忙站起身来出了营帐，找到了几个自己的亲兵：“快！集合！”

不一会儿，军队便集合完毕。

对方见崔翊程反应这么快，军队不但没被打散反而愈发形成一股合力，知道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便也停了炮轰，准备另作打算。

可崔翊程却不是个能吃哑巴亏的。

“他们不是毁了咱们的东西吗？”崔翊程冷笑道：“咱们这就毁了他们的火炮。”

说罢，他抽出长刀，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杀声四起，原本驻守城外的兵卒一齐向固若金汤的城池冲去。

大俞的军队没想到对方会反攻得这么快，一时乱了阵脚。

就是现在。崔翊程这般想着，大声喊道：“上城墙！”

说罢，他从亲兵手里抢过弓箭，对准了城墙上的守兵。

手一抬一落，一箭直直射穿了那人的身体。

他又抽了一支箭，抬手拉开了弓。

而后无数次重复这样的动作。

很多兵卒也开始跟着他的动作开始射箭。

而只有他行动飞快，两次射箭仿佛没有间隔。

而后无数兵卒以最快的速度架起云梯上了城墙，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毁了绝大部分炮架。

如此急剧之攻围，甚至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招数，如飞箭离弦般的速度，勇猛敢战的胆量，其中任何一处，都是世所罕见。

进攻了大半天之后，日头西斜，残阳如血。

眼见炮架悉数被毁，崔翊程稍稍松了口气。

对方的抵抗依然强烈，眼见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城，崔翊程便下令回军休整。

“将军，”半夜，忽而有人从营帐外喊了一声崔翊程：“我们抓到一个人。”

崔翊程自然没睡，于是应声道：“带进来。”

那人被一路推搡着进来，跪倒在了崔翊程身边。

“将军，这人说是来投降的，我们见他形迹可疑，不知真假，就把他绑了。”兵卒解释道。

“大将军明鉴，”那人跪在地上：“小人万万不敢说谎。”

“说吧，”崔翊程低头盯着他：“为何而来？”

“小人是衢州路宣判张斌，”那人说着抬起了身子：“官印就在小人怀里塞着。”

崔翊程伸手拿出来仔细看了看，觉得不像是假的。

“将军，小人是奉命来归降的。”张斌接着说道：“小人诚信归降，将军明鉴啊。”

“这是你们大人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崔翊程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大人的意思。”张斌赶忙回答：“将军您多日来围攻猛烈，我们早就快支撑不住了，本想着今日破釜沉舟，没想到将军您竟这般勇猛，小的们的的确确再难撑下去了。”说罢，他抬头望向崔翊程：“小西门现已为将军打开，将军随时都可入城。”

崔翊程冷着脸，在算不上明亮的烛光里看不出表情。

“将军，”亲兵凑到他身边：“小心有诈。”

“我知道。”说罢，崔翊程又转向张斌：“带我去看看。”

不过崔翊程也断不是鲁莽的：临走前他还是吩咐亲兵带着大部队在不远处跟着他们，一来可作接应，二来倘若真有不测，也好有个支援。

做了万全的准备，到底是没用上：衢州小西门大开着，这次伯颜不花是真心要投降的。

毕竟打是打不过了，又没那以身殉城的胆量，不顺势归降还能如何？

而后，崔翊程大军入城。

自此，鏖战多日，衢州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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