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番境地（五）（2/2）

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人和自己说过这样关切的话。

是谁呢？

好像是······不能想！快睡！

遂裹挟了被子，和衣而眠。

次日清晨，鸡不飞，狗不跳，风和日丽，年华正好。

乌珂走在去真正的应客堂的路上，面上还残留了些梦幻与朦胧，满心想的都是：“天哪，我居然是被尘王叫起来的。她居然没在我睡着的时候要了我的命，还会唤我晨起······我怕不是睡着时换了个世界？”不一会就被大清早的冷风吹得心灰意冷，终于大彻大悟：这是真的，还是原来的世界。

真好。

早上肆时整。

乌、尘、安、见四人在真正的应客堂用早膳。

乌珂坐在桌边，安静地捧着饭碗，面上不显，心中痛哭流涕道：“差别待遇。”悲愤之下，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却脸色突变，急急奔至堂外，扶着一棵高耸的梧桐树大吐起来，吐到脸色惨白得像索命的恶鬼，眼神似抢劫的土匪，浑身虚脱如高位截瘫般趴伏在地，竟一动也不动了。

堂中正用餐的三人被这突发事故惊呆了。见信机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放下碗，率先冲出去，蹲到乌珂身边，察看情况。安王随后回过神来，立即扑向尘王，大叫着打落了她手里端着的饭碗：“啊啊啊姊姊别吃！千万别吃！！这汤有毒！吃了会变成恶鬼的！！！这是谁做的饭，我一定要遣散了他！连薪钱也不给的那种！”

尘王动作滞了滞，看了看被摔在地上碎如繁星的瓷碗，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缓缓抚平了衣上的褶皱，面无表情地转身，步出堂外，平静的脸上无怒无喜，看过去只隐隐约约写了一个“滚”字，轻声细语道：“明仁欣，你要遣散本王？还不给薪钱？”

这是尘王殿下一下子被气得狠了，要在沉寂中积攒怒气爆发的前兆。但凡熟识她的人都知道，尤是安王。若在天黑之前无法消气，人们对蛮悍的理解恐怕是又要更新了。

被亲弟弟说要赶出自家家门，任谁被这样对待也会生气的吧？

安王惘然地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慌不择路地追出去，连连抱歉道：“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姊姊！我不晓得这饭是你做的！对不起姊姊！！姊姊！慢点！你等等我！”

堂外，梧桐树下，乌珂已被见信机扶着仰面朝天，躺在一旁，左手食指不屈不挠地指向头侧半个掌心大的一个小木球。

三人打开小木球，一张笔迹狂放的纸条掉出来，落到地上。见信机捡起来，一字一句地念道：“明、悠、明、悠、你、昨、晚、怎、没、彻、夜、伏、案、办、公？我、进、你、府、中、时、险、些、迷、失、呢、猜、猜、我、在、哪、儿。悲、己。”

四人：“······”

乌珂也听见了，咳嗽几声，虚弱道：“咳咳，这个明悠是谁？这个什么鬼悲己又、咳、是谁啊？算了，咳、告诉我悲己是谁。我打不死他！！！”

其余三人：“······”

片刻，安王小声道：“我姊姊，姓明名悠字璟欣。春旅行主苑乐，字悲己。战死的鬼，打不死的。”

尘王清清嗓子，似想起什么，疑道：“他进来，我应知晓啊？尘安府全府我都布满了警戒，若有风吹草动，我应皆在掌握之中啊。”

乌珂尽力撑地坐直，才坐得舒服些，闻言想了想，接话道：“不是全府。昨天你把我放出来后，未再补上警戒罢？”

尘王不假思索，阴冷地笑道：“那便去虎节堂。”语毕，人已不见踪迹。

乌珂被见信机搀着，勉强站立起来，一边慢慢迈着步子，一边奇道：“尘王今天怎么了？如此气势汹汹。”

安王双手掩面，垂头惭愧道：“抱歉客官，我，我好像把姊姊气急了。她定要发泄一下，所以······”

见信机闻言轻叹，无奈道：“那还不快去看看，若又是两败俱伤，还须大费周折一番。”

安王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有理，连忙小步跑向虎节堂。

乌珂抬头注视着他渐远的身影，不禁扭头啧道：“见行主啊见行主，未曾想你是这种人。居然骗可怜的安王殿下去引走尘王的怒火，还真是忍心啊。”

见信机苦笑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尘王与宿水一打起来，便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不至两败重伤不罢休的。多一人去，或还好些。”

但待他们到了虎节堂门口，里面早已乱成一团，乌烟瘴气。

事实证明，即使有安王在，尘王依旧会和苑乐打得山摇海沸，星河为倾。

更妙的是，一位靛衣黑冠看起来文邹邹很有文化气息的的青年手执一柄闭合的羽扇，在堂门左框上斜倚着，正悠闲地坐山观虎斗，事不关己的模样，一时诗兴大发，口中还念念有词，凝神细听，是道：“······此处锦花繁郁，银叶不堪疾雨。豁出，豁出，必有明苑胜负。”

这是哪里来的鬼怪词令啊？倒是句句押韵，但这每句的平仄都不对啊。看这每句字数，应是《宴桃源》。《宴桃源》有单调三十三字、七句五仄一叠韵的正体，有三十三字六仄韵，有三十三字四仄韵一叠韵，有三十三字五平韵一叠韵，以及六十六字五仄韵一叠韵的变体。

可这首小令的平仄声调与上述文体无一对应，读起来还十分不顺口。

再说内容，是首叙事的，描写简单，文笔······一言难尽。按其作者现在暗戳戳趴在门上向里边偷看还一脸□□的姿态来看，是在描述虎节堂里三人相争的场景······罢？

真不是在看活春宫吗这么一脸荡漾的表情？！！！

乌珂不禁好奇地向堂里探了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