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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岭硼酸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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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几经思索,赫文亮终于下决心,买下了距硼海市八十余公里的西岭硼酸厂。硼海市蕴藏着丰富的硼矿资源,他决心在硼行业干出一番事业来。

西岭硼酸厂是个家族式企业,建厂初期,他们披星戴月,同甘共苦,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厂子一度得以辉煌。可后来却各怀心思,各谋私利,厂子管理混乱,经济效益每况愈下,加之市场的硼酸不景气,每吨价格只在四千至五千元之间浮动,西岭硼酸厂入不敷出,最终被迫停产。闲置二年多的厂子,以六十万元卖给了赫文亮。

买下厂子后,赫文亮没有急于投资生产,而是在用人上费了一番心思。

章娅莲——办公室主任。赫文亮首先想到了章娅莲,三姐能为自己筹谋划策,排忧解难,有了她好象有了主心骨。

赵洪林——生产车间主任。四兴手表元件厂停产后,赵洪林回到了安丹。安丹手表厂已宣告矿产,正愁没有称心工作的赵洪林,见到赫文亮非常高兴,分别这么久了,人家还没忘记自己。他什么也没问,什么条件也没讲就答应了下来。

高天榜、黄克豪——采购兼保安。让这两个人来厂子,一大半是出于私人的感情,可这两个人都还不情愿,说是西岭村偏僻没意思。两位妻子却很高兴,汪霞说:“大牙你去,人家文亮大哥是个干事业的人,为人又正直,你跟着他我放心,别说给你钱,就是不给你也去。”安彤的话对高天榜不起作用,可黄克豪走了,丁龙老婆看的又紧,自己在家没什么意思,只好同意去了西岭村。

牛广山——副厂长。副厂长人选着实让赫文亮费了不少脑筋,这个人必须懂管理、懂生产,是厂子日后发展的关键人物。原西岭硼酸厂的一个厂长,两个副厂长赫文亮都不想用,包括其它的管理人员。牛广山原是万祥硼酸厂的副厂长,他脾气暴躁,为人耿直,不畏权势,敢抓敢管。一次,厂长刘万祥的小舅子孙小兵,私自做主将厂里的三百吨高品位硼矿石卖出去,影响了厂子的正常生产,被牛广山罚了五百元钱。孙小兵平日里依仗姐夫是厂长,骄横跋扈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次挨了罚,丢了面子,便对牛广山怀恨在心,处处找碴与之干架。牛广山几次找刘万祥都没起作用,一气之下他辞去副厂长,离开了万祥硼酸厂。临行前对刘万祥说:“咱们是老伙计,要走了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今后要好好管管你那个小舅子,不然,你的厂子早晚要毁在他手里。”

谈妥后,赫文亮说:“大哥,酸厂的事我不懂,以后就全靠你了。”牛广山比赫文亮年长两岁。

“放心,只要信得过我,我保你满意。”

“再有,业务方面的人员由你来选、你来定。”

“没问题,我一定挑选最合适的人员。”

“不过,已有工作的咱不能用。”

“知道,这事我懂。”

牛广山在万祥硼酸厂工作多年,熟知这方面人员,赫文亮委托的事很快定了下来。

会计——蔚宪礼。蔚宪礼原是硼海硼矿的会计,已退休。

化验员——米贺鸾。米贺鸾是牛广山的外甥女,在北方化工公司做化验员时,由于收受矿主的钱、物被开除。牛广山毫不客气地说:“贺鸾,你去后绝不能给我丢脸,以前的错绝不能再犯,如果让我发现一次,你趁早给我滚回家。”又说:“赫厂长这么信得过我,我决不能辜负了人家。”

检斤员——李红玉。后又招个谢菲,是当地的。

销售员——解宝光。

发运员——苏安达。

牛广山还带来一个生产车间的工长叫都业兴,他原是万祥硼酸厂的工人。在厂期间与牛广山走的近,牛广山回家后,他也被孙小兵排挤出厂。

工人都在当地招募。

一九九六年十月一日,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赫文亮在工厂的大门口举行了开工典礼。

工厂大门的横梁上赫然写着,“大西岭硼酸厂”,两个门垛悬挂着长长的鞭炮,大门旁有人拿着鼓槌,有人拿着锣、镲,一名工人还从自家带来一个铜制的小喇叭,这些人都在运气,只等有人下令。四周围着西岭村村民和邻村的村民。

典礼由章娅莲主持,“父老乡亲们,我郑重宣布:‘西岭硼酸厂’,更名为‘大西岭硼酸厂’,大西岭硼酸厂正式成立啦!”

鞭炮响起,锣鼓响起,铜喇叭响起,运足气的这些人使尽了浑身解数,可还是比不过鞭炮声。

一阵喧嚣后,章娅莲一手握着麦克风,一手指着人群,“陈主任和两位关矿长请到台前来。”

三个人走到“台前”——门梁的下方。“陈主任”是西岭村的村主任。“两位关矿长”,一位是西岭村,西岭硼矿的矿长关成文,一位是东岭村,东岭硼矿的矿长关成武。两个村子相邻,两位矿长是亲兄弟,关成文是老大。赫文亮只所以相中西岭硼酸厂,与这两个硼矿有很大关系。

章娅莲又指着赫文亮,“这是我们大西岭硼酸厂的厂长赫文亮,下面就请赫厂长讲话!”

赫文亮接过麦克风,“工人们好,村民们好,大家好!现在我把厂子的主要成员介绍给大家。站在我身旁的是办公室主任章娅莲;这位是副厂长牛广山;这位是生产车间主任赵洪林------”每说到一个名子,便有人站到台前。“这位是生产车间的一班工长都业兴。”

都业兴没想到会念自己的名子,走路都不自然了。

“从今往后,我们要同心同德,戮力一心把厂子建设好,我相信,在村委会的领导下,在兄弟单位的配合下,大西岭硼酸厂一定会繁荣昌盛,富裕美好,大西岭硼酸厂一定会成为人心向往的洞天福地。谢谢!”

鼓槌抡的老高;吹小喇叭的腮帮子鼓的老大;村民们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下面请陈主任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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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请西岭硼矿的关矿长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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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请东岭硼矿的关矿长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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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娅莲又将麦克风递给牛广山,“下面请牛副厂长讲话!”

牛广山粗声大气地宣布了八条厂规,五条厂纪,对厂子近期工作做了详细的安排。接着又说:“我是个大老粗,不会讲大道理,也不会客套话,但有一点我和大家说清楚,以后不论是谁,只要违反以上的厂规、厂纪,我是绝不留情,毫不客气,一律按规定处罚。当然咯,我个人违反的话也不例外,全厂的人都有权扣我的钱,罚我的款,我绝没二话。说完啦!”

“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大西岭硼酸厂把我们从四面八方拢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家庭。今后,我们将同吃、同住、同劳动,共同把我们的家园建设的更美好。但面对年久失修,断壁颓垣的工厂,有的人可能心存疑虑,愁肠百结,对厂子的兴办,对厂子的未来缺乏信心------”

买下厂子后,章娅莲陪同赫文亮察看厂区,赫文亮在一座破旧的仓库停下来。屋檐下,一个探出门梁的灯罩,在风的作用下摇头晃脑,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身负五块黑斑的灯罩下,一个白炽灯泡没了外衣,只有屁股留在灯座里------

屋外是遍地荆棘,屋内是蛛网尘封。面对满目疮痍的工厂,赫文亮叹息一声,脸上露出愁容,甚至后悔买下厂子。

“------的确,我们的工厂百废待举,问题不少,困难很多,但大家只要认清厂兴我兴,厂衰我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只要我们和衷共济,同心协力,那么,任何问题都会解决,任何困难都会踩在脚下!二人同心,其力断金,我们近百人的厂子只要同心,赫厂长说的繁荣昌盛,富裕美好的理想就一定能实现!让我们张开双臂去迎接繁荣昌盛,富裕美好的明天吧!”

章娅莲荡气回肠的演讲,使厂子的工人、干部欢欣鼓舞,群情振奋。

赫文亮随着大家拍巴掌,我这个三姐真行,几句话就把工人们的情绪鼓动起来了。

章娅莲看了一眼赫文亮,能把你的信心树立起来就好,在旧仓库的那张脸还真叫人担忧哩。

“厂子的人注意啦!”牛广山粗犷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今天就这样了,下午有关人员做下准备,明天所有的工人都过来,把室内、外卫生彻底清扫一下,四周的围墙都砌好并加高。后天将办公场所及工作场所屋内的墙皮粉刷一新,眼下这条路修平------”

这些都是事先研究好了的。

“散会!”

“牛厂长,别等明天啦,下午就干吧!我看没什么准备的,砂、石附近就有,小卖店有水泥,今天就把墙砌好,明天再干其它活,大伙说怎么样!”

“好!”

赫文亮在和牛广山耳语。

有人还说:“这两天的工钱不要了,我看早点开工比什么都强。”

挑头的又说:“咱们一点来,来时都带上自己家的工具。”

“等等!”牛广山喊住欲将离去的人们,“你叫什么名子?”问挑头的小伙子。

“我叫李伟强。”

“我现在宣布,李伟强为我们大西岭硼酸厂的二班工长!”

空缺的工长就这样定了下来。原计划这个工长也是在本地产生。

九十四

大西岭硼酸厂的厂长室里,赫文亮摆弄着什么。

章娅莲兴奋地进了屋,“文亮你猜,今天多少钱一吨了?”

“怎么,又涨了?”

“又涨了,现在已经六千五啦,看样子还能涨。”

“是吗,这可真是一天一个价。”

买下厂子的第二年,硼酸的价格直线上升,每吨都是五十、一百地往上涨。

“牛厂长说硼石快用完了,叫你抓紧进。”

“好,我这就叫老天爷、大牙他们去办。”

“宋市长(是副市长,名叫宋瑛辉。)要的六十吨硼酸怎么样了,钱打到账户都十天了。他的事不能耽搁太长,以后没准还能用到人家呐。”

“明天,明天就叫他来吧,今晚生产些就够了。”

生产车间又增加了二个班,夜间与昼间同样生产。

“那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三姐先别走,看看这个,喜欢吗?”

赫文亮将手里的蓝色BB机放在桌子上。

“BB机?真好,真漂亮。”

“给你的。牛厂长、赵主任、老天爷、大牙、蔚会计他们都有,你给他们带去吧。”

这几个BB机是黑色的,比章娅莲的大。

“好,给我吧。”

章娅莲拿上BB机要走。

“三姐,还有个事。”

“啥事?”

“找个时间和蔚会计去趟市里,把银行的贷款还了吧。”

“急什么?”

“有钱就抓紧还,要不总象有点什么事。”

“好吧,还有事吗?”

“没了。”

章娅莲走后,赫文亮信步来到生产车间。

角落里有四个人在玩扑克,发现赫文亮忙将手里的扑克牌放到身后,揣进怀里,藏在硼酸垛的缝隙中。

“你们在干什么?”赫文亮面带微笑。

“我们——我们玩了一会。”李伟强嗫嚅着,脸涨的通红,“厂长,我们以后------”

“玩多大的?”

“五毛的。”

“带我一个行不行,咱们一块玩会儿。”

赫文亮的表情,赫文亮的话,使四张紧绷的脸松驰下来。

“好,咱们玩一会。”一个工人说。

几个人又坐了下来。

牛广山一进门,就发现工人们在玩扑克,玩的人有摔牌的声音,嗓门也高了。正要发火,咦?好象有厂长。偷偷一看,果然是赫文亮。牛广山缩了回去,但没离开,他满脸阴沉地站在门外。

半个小时过去了,牛广山还站在门外。

“厂长不玩了,一会我们还有活。”李伟强说。

“好,你们干活吧。”问李伟强“你输了吗?”

“我没输。”

“你呢?”

“我输了三块五。”

“好,给你五块。”又问另一个工人“你呢?”

“我输二块。”

“好,也给你五块。”

赫文亮站起来,“按说咱们利用休息时间玩一会也没啥,可一旦让外人看见了能有啥印象?一定以为咱们的厂子管理不善,对咱们厂子的印象一定不会好,你们说是不是?再说------”

“厂长别说了,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决不玩了。”李伟强说。

“好,你们干活吧,我们以后再聊。”

“等一下赫厂长,我有事问你。”

赫文亮刚一出门,就被来回踱步的牛广山叫住了。

“什么事?”

“刚才你和工人玩扑克啦?”

“是,玩了一会。”

“玩了一会?”牛广山提高声调,“你不知道厂子不让玩吗!你不知道这是违反厂纪吗!你身为一厂之长带头违反象话吗!”脸转向一边“说吧,怎么处理?”

“这——”

“别这那的,你是领导罪加一等,罚款二百没商量。”

“行行行,我服从。”赫文亮在掏钱,“牛厂长,你看那几个工人是不是就算了?”

“不算了怎么弄,你领着玩,叫我怎么罚他们。”接过钱,“虽然这钱放在哪里都是你的,但厂规、厂纪谁也不能破!”脸上没有半点的儿戏。

牛广山气哼哼地离开。

高天榜、黄克豪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小跑着过来。

“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事找你俩。”

“亮子,刚才是怎么回事。”高天榜问。

“你们马上联系一下,多买些矿石回来”

“妥,没问题。”高天榜说。

牛广山走远了。

“你们今后对牛厂长一定要尊重,对他的工作一定要支持。如果有什么事犯在他手里,说你们两句,你们要虚心听着,决不能跟他顶嘴、吵架,更不能动粗。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高天榜,“明白、明白,他就是骂两句,踹两脚俺们一准连个屁也不放。”

“文亮!电话——是凤兰打来的——说有急事——”章娅莲在远处喊。

“知道啦——”

九十五

“文亮,楠楠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

“中午没回家,我到学校,老师说放学后学生都回家了。我到处找,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文亮,这可咋办啊。”那凤兰哭出了声。

“报警了吗?”

“还没有。”

“先不要报警,等我回去再说。”电话放在机座上,手在抖。

“文亮别着急,我去安排车。”电话的内容章娅莲都听清了。

赫文亮在楼下的院子里不停地走动,他预感到事情的不妙。

一辆小车急速驰来。

这辆车的前半部有两排座,后半部是个小车斗,厂子人叫它“小半截”,到硼海买东西或办什么事都用这台车。

章娅莲从小半截跳下来,“文亮,快上车。”

赫文亮迅速钻进车里,小半截“呼”的一声远去了。

章娅莲直接去了会计室。

“你可回来了,这可咋办啊。”那凤兰满脸是泪。

“有人来电话吗?”

赫文亮来到电话旁正准备翻看电话记录,电话响了。

“喂,你是谁?”

“你是——”

“我是赫文亮,你是谁?”

电话里响起了“嘟嘟”的声音,对方撂下了电话。

立刻回拨过去,没人接听。赫文亮坐在椅子上,仔细回味,认真辨识电话里的声音。

那凤兰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她有些慌张。

电话又响了。

“你好,贵姓?”赫文亮控制情绪,尽量让声音平稳些。

“赫厂长吗?”

“是,我是赫文亮,你是谁?”

“别问我是谁,孩子在我们手上,想让她安然无事,你就马上准备十万块。”

“十万?行,只要我女儿没事一切都好说。”

电话号码不是刚才的电话号码,声音也不是刚才的声音,两个陌生的电话,两个陌生的声音。

“听好了,今晚七点老啤酒厂,一个人来,不准报警,否则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女儿平安什么都好说。”

“放心,只要把钱送到,你女儿一根汗毛也不会少。”

“今天太晚了,能不能------”

对方放下了电话。

绑架,没想到电视里的绑架案,却真实地在自己身上上演了。赫文亮点燃一根烟。

那凤兰望着赫文亮的脸,“怎么办?报警吧。”

“报什么警!不要孩子啦?抓紧找钱!”第一个电话让赫文亮不悦。

那凤兰翻箱倒柜,找出了两万多元钱,又拿出一个存款折,“现钱不够,你去银行取些吧。”

“去银行?”看了一下手表,“这个时候还能取出来吗?”

那凤兰又哭了起来,“这可咋办啊。”

“别哭啦,我去银行看看,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语气和缓了许多。

这时,章娅莲夹着一个皮包进了屋。赫文亮离厂后,章娅莲去了会计室,把厂子里的现金全带上,叫了一辆拉矿石的翻斗车赶回了硼海。

章娅莲进屋便问:“凤兰,什么情况?”

赫文亮说:“笑楠被绑架了,他们要十万。家里现金不够,我这就去银行。”

孩子真被绑架了,还真叫我猜中了。章娅莲拦住欲出门的赫文亮,“不用了,我从厂子带来十万多。”

赫文亮这才注意章娅莲手里的皮包,“带钱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上那知道去,这不是预防万一吗。”

“三姐——”那凤兰拉着章娅莲的手,“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快数数给他们送去吧。”

怕绑匪疑心,赫文亮没坐汽车,而是骑着自行车向老啤酒厂奔去。

老啤酒厂是在硼海市南面,与火山相隔两个山头的一个沟堂里。几年前,有个煤矿矿主,与外地一家公司合资在此处建一个啤酒厂。由于这家公司毁约,建设中的酒厂被迫停工。老啤酒厂,只是人们这样叫而已,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厂址,也有人叫它“老酒厂”的。

赫文亮站在空空的场地中间,焦虑地等待着。按约定的时间他提前了半个小时,此时,按约定的时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正对山口的厂房骨架已经形成,两侧房屋的地基已经打好,有的地方已砌墙二尺来高。还算平坦的场地上生长出一簇一簇野草。场地四周杂草蓁莽,林木森森,独自一人来这里还真有些不寒而栗。厂门口两根又粗又高的圆形水泥柱子,又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你是赫厂长吗?”

低沉的声音让人发瘆。

“是,我女儿在哪里?”

又变得沉寂。赫文亮谨慎地吸气吐气,提着心向声音出处——“骨架”张望。

“钱带来了吗?”终于又有了声音。

“带来了。”将皮包举起。

“放在地上。”

皮包放在了地上。

“你先走吧。”

“不行!没见到女儿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女儿没在这里。放心吧,只要拿到钱我们是不会伤害你女儿,明天一早你女儿就会回家的。”

“不行!”

“必须这样。”

他们是为了钱,既然拿到钱,应该会放了我女儿。“好,我把钱放到这儿。不过,你们要信守诺言把我女儿送回家,我见到女儿安然无恙,这事就算了了。如果你们背信弃义,我赫文亮就是倾家荡产,豁出一切也要把你们找出来。”

“放心吧,我们要的是钱而不是命。”

“我女儿若有损伤,我是不会饶过你们的。”

“你女儿这么可爱,我们怎么会伤害她呢。”

赫文亮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大门”。明天能见到女儿吗?女儿会不会有危险?我是不是不该离开?------赫文亮的心不得安宁。

“爸爸——”

难道出现了幻觉?赫文亮回过头,真是女儿,女儿正向自己跑来。

四年了,没听到这悦耳的声音,四年来,赫笑楠没有喊一声“爸爸”。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赫笑楠已不再依恋父亲,并对父亲越来越疏远了。

赫文亮丢掉自行车向山上跑去,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楠楠,别怕。”

又得到爸爸的呵护,又享受到了爸爸的爱。笑楠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

“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他们还给我买好吃的。”

“他们几个人?”

“三个。”

“刚才你在哪?”

赫笑楠转过身,“就在那个房子后面。他们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赫文亮也转过身,“你们竟敢耍戏我!”

阴暗处还真有回声,“赫厂长别生气,我们这不也是为了稳妥吗。”

耍就耍了吧,还是早点见到女儿好,不然这一宿怎么过。

赫文亮弯腰单手扶车,另一只手仍搂着女儿。

笑楠没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而是被赫文亮放在自己胸前的横梁上。

“爸,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十万。”

“他们说,能拿到六万就行。”

“别管多少钱,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爸爸,你是不是还想要个小孩?”

怎么突然这么问?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孩子平日里都想些什么?赫文亮这才觉悟到,自己的言行已深深伤害了女儿,自己的言行已在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抚平的创伤。

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不要了,爸爸有你就够了。”

这以后,赫文亮再没提及生二胎的事。

第二天,赫文亮没有回厂子,傍晚时躺在炕上看书。

笑楠从里屋出来,“爸爸,再扔扔我。”

是想重温五岁前的快乐时光?是想找回失去的父爱?------

“扔什么扔,都多大了。”没多想,眼睛还盯着书。

怎么没声了,放下手中的书,女儿低头走向厨房。

“楠楠回来,爸爸扔你”但话没出口;从身后抱起女儿抛向空中,但没伸出手。赫文亮错过了与女儿和好的最佳时机。

回厂子前,赫文亮给女儿买了一双栗色的皮鞋,但从没见女儿穿过。

九十六

一九九八年。

“文亮,你真有财运,至从买下硼酸厂,硼酸的价格就往上涨,这都涨到八千五啦,真是没想到。”章娅莲来到厂长室说。

“我也没想到,这是三姐带来的财运。”

“胡咧咧。”

“真的,算命的说,我有一个女贵人相助,一定发大财,当时你不也在场吗?我看这个女贵人就是三姐你。”

“那些人什么好听说什么,他们的话你也信?”

“别的不信,但三姐是我的贵人我一百个相信。”

瞋视了赫文亮一眼“你就胡说八道吧。”

赫文亮习惯了这种眼神,它不是真意的责怪,而且常常内涵着体贴和关怀,甚至还能读到温情。

手机的铃声。

“赫老板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赫文亮。请问,你是哪一位?”声音挺熟,可一时想不起是谁。

“真是贵人多忘事,当上大老板了,连老同学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罗安萍,你是罗安萍!”

“咯咯”地笑,“还行,这么多年没见面还能听出来。”

“听说当上主任了,怎么样,挺好的吧老同学。”虽不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但他们习惯这样称呼。

“凑合混吧,和你没法比。”

“我怎么啦,我不还是个扳道员,可你却当上主任了。”

“哈哈哈,谁还记得你是个扳道员啊。欸,听说你的厂子效益非常好。”

“这几年硼酸的价格好,我遇上好时候了。”

“恭喜你啦,祝你发大财。”

“老同学,今天来电话是不是有事,有的话千万别客气。”

“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不过,还真有点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我办不到的托人给你办。”

“没那么复杂。是这么回事,去年我们安丹站发运量没完成,职工的奖金好几个月都挨扣了,今年这两个月又挨了罚。刚才站长找到我,命令我想方设法搞些货源。这不,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噢,是这么回事。你打算让我在你那发多少个车皮?”

“尽量吧,当然是越多越好。”

“一个车皮六十吨,到硼海的短途运输是------”

“老同学,你是在算汽运的费用吧。”

“是,不过没关系,就是多花钱我也在你那发几个。”

“放心吧,你是做生意的哪能让你亏了。我和站长核算好了,在我们站发货不但不会多花钱,而且还能让你省钱。”

“省钱?”

“我仔细算了,你在硼海站发货,硼酸和硼砂是按化工,化工的铁路运价是十五号,而在安丹站我们给你按化肥,化肥的运价号是二号。这样,郑州局以远的,一个车皮能省三千元以上,去掉短途运输多花的钱,你还能少花近两千元,如果是广州、成都、柳州、乌鲁木齐局的还能多省。”

“这是好事啊,那就更没问题了,以后我们在铁路走的货就全在你那了。明天就让咱们点长去和你商量一下发车的事。”

“在我这发车没那么多麻烦事,只要你把运费带来,把到站、收货人弄准喽,就可以把货拉来了。我这车皮有的是,来了就可以直接装车,一旦没有空车,就先放在库里,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准保把货完好无损地送到目的地。”

“那太好了。”

“明天你和老点长一起来,我请客,咱们好好聚聚,这么多年不见怪想你们的。听说老天爷和大牙也在你那,叫他们一起来。”

“行,我能脱开身的话就和三姐他们一起去。”想了想,“直接发货的话明天不行,得后天。这样,我们后天去你那。”

“好,说定了,我后天等你们来。”

罗安萍的话,可比青年点时多了许多。

赫文亮心里高兴,在硼海站发车得报计划、请车、有了承认车才可装车,装一个车最快也得三天。有时一个车皮请了好几天也不承认,好不容易承认了还不一定有车皮,一旦没有车皮还得重新请车。到余家以远或坪石以远的小限制口的车,常常一个来月也发不出去。

“是罗安萍?”章娅莲问。

“是,她让我们去安丹站发货。”

“怎么还能省钱,发车还方便?”

“是。”

“那可真不错。”

“欸,三姐,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拿出一个盒子,“还有五天就是三姐的生日,这是给你的礼物。”

章娅莲的生日是农历三月初六。

接过盒子,“是手机,我不是有吗,花这钱干嘛。”

“你那个不好,这个好。”

取出手机,“怎么用?”

“这是滑动手机 ,向上一推就可以用了。盒里有说明书。”

“别说,还真挺好的。”

高天榜在门外,“亮子!亮子!”

“什么事这么高兴?”章娅莲问。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妈了个巴子,今天买了六百吨,便宜了一万多块。”

黄克豪也跟进屋。

章娅莲问:“怎么便宜了一万多?”

“东岭和西岭两个关儿子,每吨少要了二十块,一家三百吨,正好一万二千块。”叠放的二朗腿不停地动。

随着硼酸、硼砂价格的上涨,硼矿石成了紧俏货,特别是关成文、关成武生产出的高品位硼矿石。

虽然硼矿石紧缺,可赫文亮从没为硼矿石发愁过,按关成武的话说,“缺谁的,也不能缺咱大西岭硼酸厂自家的。”话是这样说,最主要的是赫文亮与这哥俩相处的好,惧怕老天爷、黄大牙的淫威也是一方面。

原以为能得到夸赞,没想到赫文亮脸沉了下来,“谁叫你们和人家讲价啦?”

屋里没了声音,高天榜得意的二朗腿不动了。

“把钱退了。”

“退了?”高天榜瞅着章娅莲。

章娅莲没说话。

赫文亮又坚定地说:“马上退!”

高天榜小声说:“等下次多给他们一万二不行吗?”

“不行,一码事一码了。”

高天榜两手一摊,“完了,白费劲了。”

高天榜、黄克豪走了,高天榜一脸的不高兴。

“文亮,他们是好心,我看这次就算了吧。”

“三姐,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也知道这些年他们出了不少力,如果没有他俩,咱们厂子也可能会象有些厂子一样,因硼石供应不上而停工、停产。可三姐想过没有,好硼石别人买都买不到,关成文、关成武为什么要便宜二十元给咱,还不是老天爷他们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真是那样的话,关家兄弟会怎么想?再说,这事传出去大伙会怎么看?敬鬼神而远之,以后谁还敢和咱们接触?”

“可也是,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三姐,我看还是你亲自跑一趟,和蔚会计一起去,把钱马上给人家补上。再说些抱歉的话,请他们多原谅。”

“行,这事我一定办好。”

章娅莲还没回来,关成文就打来电话。

“赫厂长,你这是啥意思,是不是怕我沾到你呀?”

“快别这么说,这些年多亏有你们哥俩,我的厂子才没缺过矿石,我感谢还来有及哪还好在价格上打折扣。老天爷和大牙说话不周的地方,我给你赔礼了,请你们多包涵。”

“你就别说啦,章主任把话都说到家了。还是那句话,用硼石尽管来,什么时候来都排在第一号。”

“那就谢谢啦。”

关成武也打来了电话。

傍晚,章娅莲来到赫文亮宿舍,见台历上写着字便拿起来看。

“朋友是一朵牡丹花,妖娆美好,但它脆弱,容易受到伤害,这就需要人们去呵护、去培养,使它渐渐成为梅花。只有梅花才能经风雪,冒严寒,在恶劣的环境下仍能绽放。梅花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这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日记,还没写完。”

“怎么写到这上面了?”

“日记本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噢。你说朋友得去呵护、培养,怎么呵护、培养,经常去喝酒吗?”

“这只能算一个小方面。我个人认为是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平日里要多交心、谈心,谁有什么想法了,要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只有这样才能增进友谊。”

“你说‘脆弱,容易受到伤害’又是怎么回事?”

“打个比方,譬如我和牛广山是朋友,和蔚宪礼是一般的同事,有件事我隐瞒了他俩,两人得知后,蔚宪礼不会有想法,而牛广山很可能会有。为什么呐?因为牛广山会想:亏我们还是朋友,连这事也瞒我。如果这样的误会经常发生而得不到理解和解释的话,朋友这朵花就会凋谢。你说朋友是不是脆弱,是不是容易受到伤害?现实生活中类似这样的小事很多,就象我今天对大牙和老天爷,这实质上就是在损伤我们的朋友关系。”

“你我也有误会的时候,那我们的花为什么没有凋谢?”

“我和三姐的朋友已经成为梅花,它经得起任何考验。”

“还经得起考验呢,你忘了在青年点的时候和我耍性子啦?衣服也不用我洗了,叫你去月明明珠也不去了。”

“三姐,在青年点的时候你------”

“好了,我回去睡觉了。”

九十七

三月初六,赫文亮在硼海市亨丰大酒店,为章娅莲准备了生日晚宴。除了章娅莲,赫文亮不给其它人过生日,就连自己的生日也是很平淡地渡过。

人不多,只有章娅莲、赫文亮、高天榜、黄克豪、还有丁龙。

高天榜往生日蛋糕上插着红蜡烛,“三姐十岁、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又拿起绿蜡烛,“三姐一岁、二岁、三岁、四岁、五岁。”

赫文亮凝视蜡烛,三姐四十五了,可她还是孤身一人,唉——

高天榜从酒店赠的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再给三姐点上。”坐回椅子上,手里的两个山核桃“咯楞楞,咯楞楞”地响,“三姐许个愿吧。”

愿文亮的厂子越办越红火;愿文亮永远幸福;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好了,许完了。”

大家帮着章娅莲吹灭了蜡烛。

一只核桃从手中滑落,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赫文亮脚下。

拾起核桃,“这么大。”

“喜欢的话我给你弄一对?”

“我不要。”将山核桃还给高天榜。“三姐这么虔诚,许下的愿一定能实现。”

“是,我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三姐,许的什么啊?”丁龙挤眉弄眼地说。

赫文亮也希望三姐这枝名花尽早有主。

高天榜切着蛋糕,“你小孩懂个屁,能说吗?说了就不灵了。”

赫文亮端起酒盅,“今天是三姐四十五岁生日,我们哥几个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丁龙说:“还有,早点找个好老公。”

“去你的,少来烦我。”

高天榜,“慢,咱们给三姐唱个生日歌怎么样?”

赫文亮,“好,这个提议好。”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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