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6（1/2）

他吩咐“打开”的不是旁物，正是那座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通灵塔。两名家仆一左一右提着纸塔，残碎乌焦的金纸被小心捋平，一点一点展开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已被烈火烤出焦黄之色的纸塔背面，从右至左端正的书写着十七个朱砂大字，无比醒目，藏无可藏：

“楚圣宗六子安世渊隆和五年六月初六死”

一段书于通灵塔上的、详细记载着姓名身份与生辰的、以虔诚的祷告来置人于死地的——

诅咒。

安世渊微眯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见到这样扎心的东西，正常人该有的震怒、惊疑、愤恨竟然没一样出现在他脸上，只是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眼皮未抬，道：“王妃的字不错。”

宋拂暄也饮了一口茶，道：“殿下谬赞。”搁下茶盏：“只是这并非出自拂暄之手。”

安世渊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有些好奇：“是么。那应该是谁？”

“恕拂暄不知。但或许江妃知道些内情？”

正在垂泪的江妃莫名被点名，一脸茫然的“啊？”了一声，噌的从座上站了起来，指着通灵塔呼道：“……我？我知道？”转头去看安世渊，见他没发话，便嗫生生的道：“殿下……我……”

安世渊一脸温柔的望着她，道：“有什么话想说？别怕。”

有了这句撑腰之词，江妃似乎突然间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勇气，看人的眼神也不再闪躲了，直直盯向宋拂暄，语气坚定似铁，指道：“是姐姐！有人看到姐姐在通灵塔上写字，还紧闭流宸殿的大门，气氛很是诡秘。那人瞧着蹊跷，担心有异，便来告知于我。刚开始我听得一头雾水，心道通灵塔是祈福发愿用的，从没听过还需要在上面写什么字。”

“后来那人详述姐姐不但写了字，且是写在塔身内侧，并且……并且用的居然是朱砂笔！越想越不对劲，我便赶紧回禀了殿下，满府寻了个遍，才在北苑找到了正点火烧塔的姐姐……不过还好，还好老天保佑通灵塔没有燃尽，才留下了这关键的证据。姐姐，姐姐你何苦要……”

“江妃要不要先喝些茶水？”宋拂暄嘴角微弯，道：“长夜漫漫，大家有的是时间听你说。不用急，慢慢来。”她含着得体的笑，抬手示意江妃先休息休息。彼时江妃正滔滔不绝说得投入，眼看又要将痛惜的眼泪洒出眼眶，冷不防被人打断了下文，悻悻噎了一口。想了想，还是乖乖的先退回了座上。

宋拂暄端详了一番家仆手上的纸塔，皱眉道：“方才江妃说有人看见我书字于通灵塔上，不知是何人看见的？”

早料到会有这一遭对质，江妃不待犹疑，一指殿外，扬着黄鹂嗓子喊道：“快把润秋带进来！”

润秋是流宸殿的二等婢女，不常在内殿服侍，宋拂暄只有些模糊印象。瘦削如柴的润秋被家丁带进了大殿，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先跪了下来。江妃清了清嗓子，指着人道：“姐姐应该认识她的吧，她是流宸殿的婢女吗？”

宋拂暄打量了两眼，点头道：“虽然她不在内殿伺候，不过尚有些印象，确实无疑。”

“那就是了。”江妃欣喜，指着润秋转身道：“殿下，就是这个婢女见到姐姐在通灵塔上用朱砂写字的！”

殿外风声呼啸，两扇朱漆殿门大开。劲风卷动烛火颤抖不停，殿内明暗交替，衬托得气氛格外诡异。紫檀正座上，明紫人影坐在一片光影里，只看得清半张侧脸掩在阴影中。神情淡漠冷清，在这宽阔的殿宇里安静得彷如一座沉寂的冰山。

“好像我确实应该说些什么了。”

宋拂暄徐徐起身，朝安世渊行了一礼，道：“殿下不介意拂暄为自己分辩两句吧？”

两束锐利中透着三分冷峭的目光平移至她脸上，安世渊向后一仰，慵懒的靠在椅背里，两手交叠搭在身前，道：“王妃自便。”

宋拂暄颔首答谢，徐徐步至润秋身前，声音柔和温软，没有半丝愤怒之气，道：“我且问你，你真的看到我在通灵塔上写字了？”

润秋将头埋得深深，拖着一丝哭腔道：“娘娘莫怪奴婢，奴婢虽是流宸殿的仆，可也是王府的仆啊！奴婢实在不能眼看着……”

“没关系，你无需说这些，只道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便可。”宋拂暄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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