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小七（1/2）

一个月前那次交通意外，一直在脑中漂浮着，让他内疚若僵。

十一月中旬，天已入冷，锦岚市笼罩在雾气中，一条河滨干道边，树叶已败落一地，环卫工人开着清扫车，将落叶收拢又倾入垃圾车，自动剪枝机像八爪鱼一样，橙黄机械臂灵若人手。

河面像一面镜子，他站在堤岸护栏前，任河风吹起风衣下摆，背影如暮，脑中浮起一月前那段往事……

‘宝儿；醒醒……宝儿；醒醒……’

他拼命拍打着车门，肇轿车倾覆后受损严重，车门扭曲无法打开，宝儿卡在驾驶座面色惨白，

脑袋耷拉在爆裂气囊中，像熟睡一样。

‘宝儿，醒醒；……’他使出浑身气力，奋力扯那车门，一下、两下、三下……

可一切都似徒劳，他额头血迹下淌，意识渐至恍惚，很快眼前一黑，顿觉天旋地转，仰面栽倒。

四下里警车、救护车、消防车警铃声此起彼伏，边上传开急促脚步声，似乎很多人合力拉拽那车门，也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

那次意外，宝儿永远瘫睡在医院病床上，插满管线、活在一种脆弱状态中。

而他自己，则命很大，医生很惊讶他头部伤疤很快痊愈，甚至没留下一点点痕迹。

院长很震惊这种现象，频频用眼神表示怀疑。

‘从来未遇到过你这种情况，真是不可思议；’院长见过太多案例，对他这种死里逃生表示惊讶。

可宝儿父母觉得儿子躺在哪儿，他却毫发无损，这种反差让二老无法接受，对他怨恨入骨，一次次用眼神表达着恶意。

‘你滚开，我们不想看见你……’从那时起，他每次去医院探望，宝儿父母便眼眸喷火，像要撕碎他一样，连营养品和水果等物也蛮横扔进楼道，弄得满地飞滚，惹得护士对他也颇有抱怨。

宝儿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丝毫没迹象苏醒，今天他将又一次去探望，期望老天保佑，他能出现奇迹。

他紧了紧风衣，离开了河畔，中午时又去了医院，在再一次经历了宝儿父母推搡后，他默不作声，捡起散落一地的营养品铁罐，悄然放在病房门口。

医生安慰并建议，下次悄悄来，站在门外就行，别让老人发现，最后又说：‘老人们很难受，情绪很激动，希望你能理解；’

护士小雪也表达了看法：‘你朋友变成植物人，或许会一直躺下去，换做谁、都不会给你好脸看？’小雪捧着病历夹，语气温软贴心，盯着他一脸关心。

‘可我并没错，是他开的车，我只是……’他小声辩解着。

‘不要解释，很多时候，解释只会让自己变愚蠢；’小雪转过身走开了，走廊里回荡着她轻盈脚步，扯开无数灰色眼神。

顾遥摸摸口鼻，嗅到一丝消毒液气息，叹一声，垂头丧气进了洗手间，对镜在池前擦起了脸，见身后进来一位女孩，穿一件碎花裙，神色痴萌，靠他边上洗起手来。

‘这里是男卫生间？’他提醒道，寻思这天气穿这样也不怕冷。

‘男卫生间怎么了？怎么了？’对方侧过脸，痴然问道。

‘你……’他气得语塞。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对方扯他手臂质问。

‘没什么；’他摔开手，悻悻离开。

街上车辆穿梭，人来人往，正午阳光透着淡淡热量，他抬手遮眼望了望天，又从袋里摸出一支香烟，准备点上。

目光中，楼宇鳞次栉比，玻璃幕墙上、阳光折射出诡异褶皱，像扭曲时空变奏，眼角却闯入一位女孩，一袭碎花裙眼熟得很，貌似正是误闯洗手间那女孩。

‘在等车？’这女孩侧脸搭讪道，一把抢过他手中香烟。

‘我一位闺蜜快死了，今天来看她，等于最后一次看到活人？’女孩点起烟，吸了一口伤感道。

他正视着她，嘴巴微微动了动。

‘你是哑巴吗？’女孩又问。

‘神经病；’他怒斥一声，疾步走开。

‘喂……喂……’女孩在身后高声叫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下午两点，他去了一家心理诊所，诊所在二楼，隔壁是家机器人专卖店，叫‘小美机坊’。店里很热，展架上大小机器人琳琅满目，‘吱吱’‘咯咯’声回荡在偌大大厅，瓷白透亮诱惑着视觉焦点。

在一角落里，一座封闭玻璃罩中，许多机器狗、猫和机器人挤在一起，相邻一个较小玻璃罩里，单独寄放着一只机器狗，只是玻璃罩外用不锈钢栅栏做了加固。

‘它们的主人都出差了，不放心留家里，于是便寄放在此？’一位男孩检查着通风系统，向他介绍道，他看起来像名工作人员。

顾遥撇了一眼，见他胸牌上写着‘营销顾问吴一番；’

‘可那只机器狗，却被圈禁着？’顾遥道。

‘那只情况很特殊？’吴一番道。

‘难道它……’顾遥又问。

‘总有一天，机器人和人类共存，将是个问题？’男孩冲他一笑，走开了。

‘莫名其妙，这谈话节奏？’他鄙视了吴一番一眼，很快被玻璃罩中小家伙吸引。

‘小钢炮，快站起来，来翻个跟头？’由于小玻璃罩中，小家伙突然倒立，头下足上，两脚凌空蹬踏不停，惹得他兴奋大叫。

‘它不叫小钢炮，它叫大卫？’不知何时，一位鹅蛋脸女孩立于身边，披发如瀑，耳上戴着一个瓷白通话器，麦克风弯到口边，嗓音磁性，黛眉透着一丝冷，面庞小巧精致，穿着素白职业套裙。

‘你怎么知道？’他瞪了女孩一眼，发现她穿双厚底高鞋，身材比自己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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