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程（1/2）

江湖中总能听到“世人愚昧”的话，不论说此话者是自命清高又或者真正可纵观天下，听起来总觉得又那么一丝悲哀。

世人真正愚昧吗？

可懂得如何生存、懂得如何生活的正是区别于“江湖高手”之外的“普通人”、“世人”。

重建家园者挥洒汗水，哺育幼儿者尽心尽力；行商者精于计算，耕种者善观天时；樵者可踏山林，渔者可访河川。

世代如此，此后代代亦将如此。

江无云直穿过村落，在村子边缘僻静处的一处茅草屋前，停下了脚步。

她想，如此是幸还是不幸？为了自己与亲人这短短几十年时光，一生汲汲营营于方圆不过几百里之所，不论是自愿又或者被迫，值得吗？

……

“我希望我的一生都是人族，为人而来，为人而去。”

……

在想要去叩门的时候，江无云恍惚了一瞬。

那是……

“姑娘？”恰巧此刻，柴门被人从内中打开，一位老者怔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不知姑娘是谁，为何会在此？”

江无云回神，微微笑道：“老伯您好。不知您家是否收养了一位孩童？”

老者迟疑道：“是，姑娘可有事？”

“吾是他父亲之友，前来探望。”

“啊，”老者面露恍然之色，“原来您是恩人的朋友，快请进，离经应当在院内玩耍，我这就去喊他……”

“不必，”江无云进屋谢过老伯后便朝后院走去，“吾自去即可。”

老者应当是把她口中的父亲当成君奉天或者玉逍遥中的一人了，江无云不动声色暗中推测，顺水推舟也没否认。

既然当初奉天逍遥抱走了孩子，又为何不亲自抚养，送至云海仙门岂不更好？

江无云思考着，已然踏入后院。

玉离经拿着一根树枝，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先入他眼的，是一双赤足。

半大的孩子下意识地抬头，就见到白衣素纱、青丝如瀑的江无云。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气质——除了亚父。

不，好像记忆中曾经还有这样的人抱过他……

他忘了玉逍遥、忘了玉箫、忘了鬼麒主，但有些东西却是记忆之外的、不可磨灭的。

自他还存有的记忆之始，与亚父的相处不过短短几天，可他还是执着地想要追寻那负剑的毅然身影，追寻记忆中那份温暖。

“汝名唤……离经？”

如画般的女子如此问。

“是，我叫玉离经。大姐姐你是谁？”

玉离经的声音略带稚嫩，好奇多过警惕。

“吾名江无云，是汝生父之友。”

话间，江无云打量着玉离经，欲寻找他与伏字羲的相似之处。

最后她放弃了，无。真正是亲生儿子吗。

生父。

玉离经很敏感，听得明明白白，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父亲还活着吗，又在哪里？不能来见他，还是不愿来见他？

还是说，“活着”只是他过分的期望；

还有，亚父他……

“玉离经。

“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

江无云蹲下身来，将手中的一枚玉质环佩放进玉离经的手里，又握住玉离经的手，与他对视，并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

温玉入手，暖意入心。

蹲在他身前的女子眼神沉静，带着安定的意味，用郑重而平缓的语气叙说。

淡淡的白花香若隐若现。

“第一，这一枚玉佩，你要戴在身上，时刻不离。你的生父仇家不少，他们很可能会追寻血脉气息寻至此处，而这一枚玉佩能够掩盖你的气息，隐藏你的位置，亦可在关键时刻保护你；

“第二，若是有朝一日，你面临危机绝境，欲寻求帮助，将真元输入玉佩当中，吾便能有所感应，届时吾自会设法帮你；若吾并无回应……”江无云停顿了一下，“那便是自顾不暇，你可去觉海迷津尽处的明月不归沉寻人觉·非常君。

“可记住了？”

玉离经看着那一双明澈的黑眸。

“我……记住了。

“可是……”

玉离经有很多想问的，张口却又迟疑地至住话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大人口中的“以后便知晓了”，知道“长大”的沉重。

他不懂仇家，不懂江湖，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这两个词背后的腥风血雨；他不知道真元，不知道觉海迷津所在何处，他又会因为什么面临危机绝境。

她为什么会如此帮他，是因为爹亲吗？爹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玉离经没有怀疑江无云的话。

因为自江无云和他对视的那刻，他就选择了相信。

那双眼睛太过真挚也好，心理暗示或者术法影响也罢，这就是江无云的天赋。

“离经……”江无云开口，却猛地咳嗽起来，“咳、咳……”

她松开了玉离经的手，竭力控制着自己，以免做出太过痛苦的表现。

满口血腥。

但是她只能咽。

玉离经还站在她面前。

使用神魂力量的后果。那道创伤加重了。

她不得不用，既然答应了伏字羲，那么必须用最稳妥的方式。

代价由她自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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