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故人(1/2)
楔子傅红雪失忆了。
他忘记了翠浓,忘记了叶开,独独,没有忘记他的仇恨。
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腿再慢慢拖过去。握着刀,铁了心要走一条物是人非的老路!
冬月,洛阳初雪。
岁末的第一场雪往往都不太大,有时甚至夹杂着雨丝从淡青色的苍穹洒下,不消半天,就能化得干干净净。好像是举头神明每到这时都要发发善心,来提醒人们多添些保暖、御寒的衣物。
可凡事皆有万一。
斜风吹雪,鹅毛大的雪片便从窗棂飘了进来。
雪片翻飞,悠悠打了几转,蝴蝶般落入青衫人面前的酒樽中。
只瞧那人好像忽然被惊醒了似的,愣愣将头偏向窗外。
今年的雪好大。
是不是因为那些血腥、残酷、痛苦的往事,只有这些最纯洁的精灵才能够掩埋?
“十九年前梅花庵的雪,是不是也像这般大?”
这个念头,就好像让他在一团乱麻的丝线中揪住了起点,记忆如洪流,似要将他淹没。
而记忆的终点,是一个少年。
少年的脸苍白,轮廓英俊而突出,好似远山的冰雪。
他的眸子却是漆黑的,黑得发亮。
苍白与漆黑,多么强烈的对比!
可他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却往往只能想起的他的背影。
孤独、疲惫、落寞的影子,倔强地挺直腰杆,用他残缺的步伐,缓缓地向远方走去……
他对他说:“我也不恨你,我已不会再恨任何人。”
然后,他的刀便融入夜色,他的人也隐没于黑暗。漆黑到绝望的黑暗。
叶开攥紧了酒樽。他的心已经开始抽痛。
为什么连最无可救药的人都可以被宽恕,最无辜的人却要付出最可怕的代价?
自丁家庄一别,半月的光阴就这样被他倾入樽中。
叶开有些不像叶开了。他向来的镇静从容随着时间发酵成一种刀割般的苦楚,他好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还记不记得添衣裳?他能不能遇到照顾他的人?他会不会已经……接着,他就会问自己:“我真的做对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没有人。
他只有喝酒。酒虽然不能告诉他答案,却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个问题。
可不知为何,现在叶开的酒樽已递到唇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临风茶阁,五丈三层,临渠傍水沐东风,是谓“临风”。
门扉作古,可窗明几净,雕栏依旧,茶香氤氲袅袅,倒也算是清新雅致。除了叶开,还少有人是来这里喝酒的。
不过,此时他的酒樽也似是长在了手上,再不能动分毫。
他的目光已透过二楼的窗棂,落在长街尽头披雪赶路的人身上。
人影渐近,叶开的呼吸似已要停顿。
傅红雪!
雪下了小半日,天地已裹上一层素白,厚厚的雪层,恰能没到人的足踝。
对一个跛子来说,在平地上走路已经很艰难,何况是冰天雪地?
他的左脚留下的是一串脚印,右脚留下的却是一条长长的拖痕,好像蛇行。
好在,他已经到了能够歇脚的地方。
傅红雪抬头看过临风茶阁的招牌,便走了进去,坐在一楼最角落的位置。
左手,依旧紧握着他的刀。
傅红雪周围的位置上,是三三两两闲谈的茶客。
一个紫衣人道:“……昔日的白云仙子丁白云,眼高于顶,却仍倾心于白大侠……因爱生恨!她竟伙同马空群,集结当时武林三十余一流好手,在梅花庵设下埋伏!”
与紫衣人共饮的是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人,他接着道:“想那白大侠一家,上上下下十一口,英雄豪杰,竟全殁于此役!可惜啊可惜!”说罢摇了摇头,满目的悲悯之意。
小二正将茶水端上傅红雪的桌子,听了也跟着道:“听说当时白天羽血战两三余里才倒下!四肢被割下不说,连头颅也是不见了踪影……”
却听那中年人回道:“据我所知,白大侠的头颅是被那白云仙子藏了去!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啊!”
“……”
时过境迁,恩怨了了。
可再次听到别人谈论那件事的时候,叶开仍做不到古井不波,他的心还是会刺痛,可很快,这种感觉就被铺天盖地的疲惫掩埋。
叶开饶是如此,傅红雪呢?
苍白的手已死死握住了刀鞘,露出狰狞的青筋。
傅红雪双目赤红,似乎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将这天地毁灭!
这时,茶客们的口中忽然出现了他的名字。
“当初马空群被傅红雪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当年的梅花故人,傅红雪便一路到了丁家庄,不料——”紫衣人的语声倏然顿住。下一秒,一道剑光竟急急向这边刺了过来!
可那剑锋所指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侧的傅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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