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1/2)
沿着幽深曲折的小径, 走至后殿, 几棵古树掩映间,这一方小院尤其幽静。清灰地砖上落了枝叶,踩上去也没有声响。
淄衣僧人手托一个扁圆的黑陶土盆, 轻轻叩开紧闭的殿门, 殿内檀香袅袅, 正中的供台上摆着灵位,下方蒲团上,少年跪在那里,约莫一个时辰了。
“一别三载, 殿下长大了。”
温和的声音响在身后, 连雪淮回头,朝僧人施个佛礼,“净慈大师。”
“殿下此番回来, 和从前变了很多。”
净慈大师将手里的黑陶盆递给连雪淮, 看着少年眼中瞬间绽放的欣喜,有些感慨:“那时你道别无所求。”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孩子跪在寺庙里,亲自将母亲的灵位安置。他问他何所求时,少年面上都是漠然,万事皆不入心, 像是一个没了任何感情的死物。
最后他在灵位前跪了两日两夜, 第三日远去云洲。
连雪淮盯着手里不算大的陶盆,双掌刚刚捧起来,盆里种了一整棵“青莲”, 脆嫩青绿的叶子贴着盆口蓬勃生长。
层层叠叠的叶瓣紧凑 ,一眼看去,像佛陀打坐的莲台。
“这个就是长生草吗?”连雪淮捧着黑陶盆,仿佛捧着的是全部希冀。
“圣法虔诚,殿下所求之人,一生长乐安宁。”
连雪淮小心捧着陶盆里的长生草,如果祈树节能种下愿望,那么祈求她无病无灾便不是奢望。
“殿下,兰施主一早就在后院,她等了多时。”
净慈大师说完便离去,连雪淮起身,便看见一个盛装的紫衣女子缓步进来。
“殿下。”那女子身姿袅娜,一张瓜子脸洁白秀美,这样盈盈下拜,像湖岸扶风的弱柳。
连雪淮退开一步,淡声道:“淑仪娘娘。”
杏子般的眼睛有水光闪烁,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悲伤,“殿下怎地这般生分,不叫我小兰了?”
连雪淮捧着长生草,一派漠然,“淑仪娘娘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殿下!”小兰见他全无往日温和,从云洲回来,除了在宫里见他一面,便再无缘得见,今日更是她想了办法才来的寺庙,可他竟没有一点故人相见的欢喜。
“殿下可曾知道小兰为何要进宫?殿下以为小兰是耐不住古寺寂寞贪恋荣华,才进宫的吧?”
小兰声音凄切,见连雪淮没有要询问地意思,更是泪盈于睫,“王妃还在时,小兰日日跟在王妃身边,王妃待小兰如母,小兰从无一日敢忘。有些事王妃怕殿下知道了伤心,不愿说,可小兰却知道。”
“你既然知道母妃待你如母,你还进了宫,如今父王色令智昏,你可满意了?”连雪淮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情绪。
“殿下,若是为了你,小兰自愿跪在这里给王妃请罪。只是殿下,你可服下前日王上赐下的解药?”小兰满心焦急,这个问题她一定得弄清楚。
连雪淮眉头紧皱,“我若此次无法从云洲回来,就算你进宫,想办法拿到解药,也毫无用处。”
声音里渐渐漫上冷意,他毫不在乎地说道:“父王送我去云洲,我若回不来,那么于他而言,没用的儿子与其死在外面,不如彻底将他变作一把只会杀戮的刀,还能为国尽最后一点力。”
小兰蓦然抬头,嗓音颤抖,“殿下,你……你都知道了?”
若他知道这些年所中之毒,皆是王上狠心所为,那么将如何承受。
连雪淮眉目淡然,心底无一丝波澜,说的仿佛是不相干的别人的事,
“父王与母妃不睦,早年也并不属意我做世子。他有此打算,我并不意外。”
“殿下!”小兰看着他那一派毫无所谓的模样,眼眶泛红,继而气道:“如今殿下安然回宫,王上再宠爱公子郁,却也抵不过群臣谏言。如今瑶妃地位大不如前,公子郁威胁不到殿下。”
连雪淮仿佛没听见那些话,神色间都是倦怠,他看一眼手中的长生草,想到云宴应该许过愿了。
“殿下,你的毒不能再拖了。”小兰见连雪淮要走,随手拦了他一把,谁知一不小心碰到了他手中的陶盆。
啪地一声,陶盆掉在地上,土壤四溅。
碎裂的声音砸在心上,连雪淮脑子有一瞬的空白,继而疯了一样将地上的土壤捧起来,全然不顾碎裂的瓷片可能割伤了手,那棵长生草已经露出根系,叶子也摔掉了几瓣。
“殿下……”小兰手足无措,她从没见过殿下这般仪态全失,神色惊慌的模样。
***
前殿这里,四个人都领到了树苗,段惊鸿一路上都在问云宴:到底许了什么愿?
云宴盯着手里的相思树,也有点纳闷。
“这应该是方丈随手拿的,和我许的愿望没有一点关系。”
“是吗?”段惊鸿显然不信,她看着自己手里那棵凤凰木,她觉得她许的愿就很适合这棵树啊。不过转而一想,云宴肯定不好意思承认。
“相思树的果实最漂亮,结出的红豆一串串,就像你手上的珊瑚珠。”
段惊鸿想起相思树的果实,正不知如何形容,乍然看见云宴手腕上带了一串红珊瑚珠,色泽鲜艳光滑,煞是好看。
云宴下意识摸摸手腕上的珊瑚珠,这是连雪淮当初在丹阳城送给她的,可那时候他正假装失忆,会不会,这珊瑚珠他本没有打算给她……
“唉,连兄还没来,咱们就先去大殿那里,问问方丈,云珠现在的情况……”
段惊鸿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云珠跟着她从丹阳城到南渊,如果一直这样,她良心难安。
谁知一直走在旁边闷不吭声的宁次回忽然对段惊鸿道:
“十公主对段世子一片赤诚,段世子莫要辜负了她。”
还在走路的段惊鸿立刻住了脚,连云宴也不可思议的看着宁次回。主要是向来不多言,从来不关心别人私事尤其还是这种男女感情的宁次回,忽然说这么一句,实在让人费解。
“不是,我辜负谁喜欢谁怎么还需要你提醒了?”段惊鸿眉毛斜飞,盯着宁次回,脸上挂着疑惑,继而道:“别说我,你自己肯定是许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愿望,看你拿的火焰木就知道。哟,宁将军这是偷偷在心里喜欢什么人了吧。”
“你!”宁次回满脸恼怒,瞪着段惊鸿,可是一碰到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顿时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连忙别开眼。
段惊鸿眼看着宁次回脸色涨红,满心怒火也无处发泄只得闷头往前走,兴奋地拉着云宴,得意道:“看看,我就说我猜对了,想不到他还会喜欢人啊,这谁要被他喜欢上,可真是倒霉又凄惨。”
云宴不赞同的瞥她一眼,段惊鸿这才讪讪住了嘴,因为她忽然想到,宁次回算得上是云宴的哥哥。
不过云宴也有点纳闷,难道真如段惊鸿所说,宁次回偷偷在心里喜欢什么人,再一想到他方才嘱咐段惊鸿不要辜负云珠,天,他不会喜欢云珠吧。
大殿里,香客云集,挨着旁边的偏殿,宁次回找到的方丈,正在和云珠说话。
段惊鸿陪着云珠在殿内,宁次回守在门口,云宴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却不知道和宁次回说些什么。自从霍城被围那晚,揭开了两人血缘上的关系,却反而不如从前那般随和了。
云宴找个理由说随便走走,宁次回却温声对她道:“后殿有座小院,殿下在那里。”
*
避开前来祈福的人群,穿过几条幽静的小路,云宴一路走得很慢。
她确实是想去看看连雪淮,之前宁次回说他母妃的灵位在这里。段惊鸿也说他母妃病逝不到三日,他就去了云洲。
她都不知道,从前也没有关注过,如今却觉得有些失落,别人都知道的事,她没上心过。
从上来昭恩寺到现在,也有好久了。前方树木掩映间,依稀能看见有座小院,云宴加快了脚步。
“唔!”斜地里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正在走路的云宴还来不及惊呼,所有的声音都被捂在嗓子里,随后腰间一紧,被人提起,天旋地转光影倒错,再次站稳,居然停在一棵古树的枝桠上。
“嘘——别说话,我就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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