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不想堂堂天下第一剑客,却自甘堕落,成了朝廷的一条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薛翛正倚在榻上,笑吟吟地望着身前给自己斟酒的姑娘。
那姑娘给他斟了满满一杯却不递来,只是施施然地坐在边上,抱着他的胳膊软塌塌地靠着。
她抬起脸望着薛翛,甜腻腻地撒着娇,道:“薛公子,奴家这琴,可还称您的心?”
薛翛后仰身子虚躲开,抽出胳膊,双臂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应答道:“称心,白湘姑娘的琴,一向最称我心了。”
白湘细声说道:“那就行了,这曲子可是奴家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生怕被其他人抢了风头,薛公子再去了别人那儿了。”
薛翛眯着眼睛望了白湘,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白湘却似不介意,仍将手伸向他的脸,只是未及触肤,便突然又缩了回去,转身不再看薛翛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回到了琴台前坐好,低头拨起了琴弦。
白湘的琴弹得确实是妙。
风尘中的人儿,琴声中却丝毫风尘气息也无,甚至本是为取悦他人而拨的弦,成音却意外的芳雅。
琴谱也确实是难得的好琴谱。
其实白湘的心思并不全在琴上,薛翛分走了一大半。
这谱子确实是她托了别的客人,费了好大周折才买到的,薛翛看来是真喜欢听琴,白湘自然更愿意弹。
油灯点得多,映得整个屋子里头都是亮堂堂的。
她边弹着,边时不时抬起眼偷偷观察着薛翛,见他一副惬意的享受模样,心中不觉悲喜交加。
她喜,喜于这人暂是属于自己,她悲,悲于两人结局注定殊途陌路。
他会娶妻生子,他的妻定是个温婉似仙,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他的儿也定是会如他一般气度绝尘,风流倜傥。
而她?
她不愿意想以后。
她突然也想喝口酒。
白湘并没有生得一副天仙似的好样貌,但她却有一双如同映月清泉一般明亮、清彻的眼,眼波流转间似能勾去人的魂魄。
凭这一双眼,她曾教多少男人都溺死其中,不得自拔,却不曾想有一天,她竟会醉死在另一双眼中。
可另一双眼里,却只有她的琴。
她行径放浪,琴声却温婉纯洁如处子。
白湘曾自负于这京城中,除了大墙宫里的娘娘以外,无有哪个女子的琴能再比她的更妙,她庆幸她的琴能吸引得了薛翛,但她却也难过,吸引薛翛的,只有她的琴。
白湘又看他一眼,垂下眸子轻轻叹了口气。
忽闻“乒”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白湘吃痛地抽回手,只见指尖上出现了一道细小血痕。
她“嘶”地一声抽了口气,起身将那道殷着红色的伤口探给薛翛看,咬着嘴唇,泫然欲泣道:“公子您看,都怪您,坐在这里引得奴家一直地偷看,害得奴家分神伤了手。”
薛翛没反驳也没解释,只是笑着起身,慢悠悠地整了整衣袍,径直走到了琴台跟前儿,拉过白湘的手,捡起钉在岳山上的一片拇指大的银色桃花放在了她手里。
薛翛松开她的手,笑着嘱咐道:“小心拿,边上有刃。”
白湘连忙改用两个指头捏起花心,生怕碰到边刃,抬头看着薛翛,微微蹙眉,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薛翛回答道:“桃花谷的桃花镖。”
“桃花谷?”
“嗯,桃花谷。”
薛翛没再继续跟白湘解释什么,只是伸出了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琴上被钉出来的一小道裂痕。
琴弦会断并不是因为白湘分心,而是因为这枚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精致飞镖。
白湘手里托着桃花镖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
只见除了颜色是亮银色外,这飞镖简直和树上新鲜摘下来的桃花一模一样,细细看来,甚至连微微翘起的花瓣上有条理清晰的暗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飞镖的边刃果然如薛翛所说,五片花瓣,每瓣都带有锋利薄刃。
白湘从头上拽了根头发下来,往边刃一放,发丝立刻断成了两半。
“哼,什么天下第一剑客,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又是从哪传来一声冷笑,屋内两人闻声俱是一顿。
这声音甚为沙哑,听来仿佛是破铜烂铁摩擦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
白湘骇然环顾四周,可屋里除了薛翛和她以外,并无他人。
再看薛翛,却已是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双手拄着窗框,正往外望着。
薛翛背对着白湘,突然竖起手臂轻轻晃了晃,而后什么都不说,撑着窗框,越出屋去。
白湘这才知是告别,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又猛然回神本无甚可说,而且即便是说,薛翛也不再听得到,于是便什么也没说。
大开的窗户正摇晃得吱嘎作响,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却没有一丝声响。楼下酒客们觥筹交错间的乒乓声与阔论吵嚷声,也都在忽然之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薛翛走了。
云旎阁一共三层高,薛翛从白湘屋里跳出来后,直接翻身上了屋顶。
屋顶有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正踩着房脊背手踱步,对于薛翛的出现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人身形佝偻,能看出来黑色的劲装下包裹的身子驼背十分严重。
薛翛抱剑看他半晌,那人却毫无反应,只盯着房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他不出声,薛翛也不说话,脚下却猛地发力踏碎块瓦片,挑起到半空,向那人踢了去。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正过身一甩胳膊,几道银光便脱手而出,半空中的瓦片被打碎,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碎瓦落地,银光却并未被截住,仍是冲着薛翛飞来,薛翛只得退步抽剑出鞘,举臂挥剑格挡。
清风过,空气中满是槐花的清甜。
可惜这个季节里,桃花都凋尽了。
薛翛看着地上零碎的银色花瓣,轻笑一声,揶揄道:“原来是位婆婆,是我有眼无珠了。多有冒犯,还请婆婆见谅。”
那黑衣人的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直勾勾盯着薛翛,半晌,他才张口道:“油嘴滑舌,该打。”
薛翛挑了挑眉,对上他的目光,勾着嘴角笑道:“是啊,该打。”
“我的目标,暂时还不是你。”
那人说话与他的步子一样慢,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像夹带了一堆生锈铜铁,直叫闻者不住皱眉。
“而且你这种走狗,我现也没空杀。”
老人又慢悠悠地说完后半句。
“是么。”薛翛嗤笑一声,“那还真是不巧,走狗我可是闲得很。”
老人又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再跟他多说什么,运起轻功转身离开了。
薛翛眯起眼盯了他好一会儿,撇嘴轻轻笑了笑,低声自语道:“轻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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