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梦境(二)(1/2)
事实证明秦远嘉不但有病,且病入了膏肓。
他将每一式的介绍都看了个大约,自己总结出一些要点,随后在心中推演,愈发觉得温家剑谱值得一览。
温家跟秦家都是以剑入道的世家,但二者又各有不同,秦家剑招多如其风骨刚硬,温家显然要内敛许多。他手中的“出阳”虽为阳剑,剑势大气磅礴,但对于灵力的转化又刚中带柔,道理深入浅出,不得不说玄妙非常。
他读完那本出阳剑法之后,意犹未尽地又翻了翻,随手抽出一本叫“拂水”的阴剑,抖了抖上面的灰,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这一本实在积灰有点严重,右下角还被虫蛀了个眼儿,书页摇摇欲坠,边角俨然有一种捻一下就要化灰的前奏。
……看来就算都是剑法,待遇也还是有差别的。
温怀弋看到他把手里的书放回去,便给了他一个征询的眼神,结果秦远嘉对此根本视若无睹,他只得在感慨他小师兄脑瓜要开瓢的间隙,又给了殷子姚一拳。
地势狭小,温怀弋懒得用剑,抽出来的静阳剑走了个过场又被他揣回去,被他拿拳头代替了。
他也太心狠手辣了点,能上脸的绝不往胸膛打,能打胸膛的绝不往肚子送,反正赤手空拳不用顾忌殷子姚的性命,倒是他自己要小心对方劈来的刀。
温怀弋余光扫到秦远嘉手里的《拂水》,眉头皱了皱,冷不丁被殷子姚的刀当头劈来,躲避不及,被削落了几缕头发丝。
他颈间一点轻微的刺痛感传来,被那一下蹭破了点皮,殷子姚喘着气,死死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殷子姚的脸上好像掠过了一丝黑气,显得他那张被打得没一个正常颜色的脸更加贴合五颜六色这个词了。
殷子姚的肩膀微微发抖,温怀弋被他盯得后背发寒,忘了下一步该抬手还是提脚。
秦远嘉正在翻来覆去地品味那招“拂水”,陷入了一阵微妙之感。然而下一刻,一种忽然从高空跌落的失重感砸遍他的全身,秦远嘉心头猛地一跳,如芒在背,再难以静心。
温怀弋的身上不知何时溢出一股通透充盈的灵力,眉心好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周身轻盈,陷入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之中。
殷子姚的刀劈过来,带起的风好像飞天大雪里刮疼人脸的狂风,破空之声如雷贯耳,却在一刹声响尽失,徒留刀锋袭来。
温怀弋察觉到刀上的力度,此刀完全已是近在眼前,他避无可避,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这须臾之间,他的眼前迅速蒙上一层模糊的屏障,似乎被哪儿飘来的纱绢盖住了视线,那把刀化成一堆朦胧的光影飞速分散,东一块西一块,形成了一幕光怪陆离的画面。
他几乎是在刀挨到脸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明明身后就是书架,可他就是退了一步出来,好像原本就有这么一步余地。
这么一退,退掉了所有后路,跌进一个不得挣脱的万丈深渊中。
好像有人在拖着他,在他耳边叫嚣,拽他进未知的混沌里。
温怀弋五感被隔,看不到秦远嘉身上简直是凝成实质的灵力,也感受不到其中恐怖的威压,他茫然四顾,眼里只有一个人影还能勉强分辨出来。
于是他出声叫道:“小师兄……?”
声音的末尾慢慢弱下去,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叫了出来,那些杂乱的光斑光影逐渐凝实,慢慢地化作了各异的人像。
秦远嘉双目通红,斩思剑贯穿殷子姚的右臂,再度提起的刀掉在地上,殷子姚被压迫得一句话说不出,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惨叫。
温怀弋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陷进了相伴他十年的梦里。
……
自远而近望,山峰青翠,日光温柔,一座石碑立在山腰间,背面是密密麻麻的碑文,记载着他看不清的名姓和事迹。
温怀弋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一定要知道这块碑上到底写了什么,要知道得清楚明白,每个字都可以毫无差错地写出来。
然而他一靠近,四周就天旋地转,黑白混乱、日月不分,等他再次有所知时,方才那静谧的气氛荡然无存。
一种渗透骨髓的寒冷从四肢百骸蔓上来,随后戚戚然奔向他的胸膛。
魑魅丛生,魍魉作怪,他眼前全是飘荡的精怪和恶鬼,面目各异,但都是独一特色的狰狞,青面獠牙就已经算是人模人样了。
他一脚踩上一只断臂,才发现周围是尸山血海,一个舌头奇长,绕在腰间盘了足足两圈的东西撞上他,就这么和他对穿了过去,直直往他身后走。
温怀弋一扭头,看到那不知道是个什么的恶鬼从距他不远的一个尸堆里扯出一只手,用它那滴着水的舌头卷了起来,啪嗒啪嗒流了一地口水。
他这才听到回荡的哭嚎声,和尖叫声一齐冲入他的双耳,穿云裂石,震破他的头颅,搅碎他的梦境,惊出他一身冷汗,好像被人生生撕开,又重新拼合起来,千疮百孔,没有一个完整的地方。
在这一刻,他看到一个人影,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站着,就在他的不远处。
他那一片天地幽暗而深邃,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温怀弋看不见他眼里的情感,但毫无理由地认为他看的就是自己。
只这么浮光掠影地看上一眼,就叫他毛骨悚然。
那人驻足良久,四周是人间地狱,仿佛暴雨欲来。最后他却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此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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