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1/2)
听到大公子唤自己作小彘尾,竹香也忘了见礼,只惊讶又十分不好意思道:“大公子,这你也知道?”
小彘尾原是竹香的小名,竹香小的时候,身子虚弱,稍感风寒便咳嗽不止。因此,一年四季,除却盛夏的时候,其余时间,只要一出屋子,她都是以白巾覆面,以此抵御风寒。
邢夫人原想着竹香还太小,等她长大了,这咳疾便会好一点。只是,竹香长到十岁,郎中也请过不少回,这咳疾,却是一点也没有好转。为此,邢夫人时常忧心不已,辗转难寐。
邢夫人的父亲,竹香的外祖父邢老将军,见女儿每次带竹香回本家来,都是一个捂住嘴,止不住的咳,一个在一旁看着,愁眉不展。他终于忍不住了,道:“依我看,香儿的咳疾如此顽固蹊跷,八成是这名字取得不大好。”
邢夫人疑惑道:“名字取得不好?”
邢老将军道:“你们家三个孩子,叫什么迎熹呀、竹香呀、子清呀,一听就是娇娇弱弱的。这小子呀,就该叫阿虎、阿狮什么的,至于姑娘家,叫个吉祥、如意、临喜什么的就不错。我看,你不如将香儿的名字改了,再将她留在我这里,跟我学些拳脚,强身健体,身体强健了,病症自然就除了。”
邢夫人信了她老爹的邪,回去后,她将邢老将军的话转述给尚广珅,与尚广珅商量道:“不如就按我父亲的意思办?”
尚广珅哭笑不得,道:“夫人,此事不能依了岳父大人,香儿是个女子,这名字便是她的体面,随意不得。民间是有取个俗名好养活此种说法,可也不必非得改了本名。”
“不如给香儿取个小名吧。”尚广珅道:“香儿生肖为彘,小彘好食好寐,体格健壮,但又怕名字取得过旺了,反倒折了香儿的运数,不若只取其一尾,唤作小彘尾吧。至于跟随岳父大人学拳脚,依我看,就更不必了,岳母大人年轻时不是舞得一手好枪好剑吗,这舞剑如抚琴一样可塑心性,还可强身,正适合香儿,不如就将香儿送到岳母那里,请岳母代为看顾教导。”
邢夫人一听,觉得夫君说的似乎更有道理些,便同意了。
说起来,竹香的名字是尚广珅想了许久才定下的,取自“雪梅藏色,青竹隐香”,寄寓女儿内秀于心、外不张扬,为众人所喜。如此香儿、香儿的唤了这许多年,自是不舍将其改掉。
讲到这里,竹香倒是还得感激自己的父亲尚广珅,因了尚广珅的坚持,她才没被改成什么尚吉祥这种听起来就有些好笑的名字。
只是,可怜了尚广珅,因此事,被邢老将军记恨上了,很长一段时间,邢老将军见着尚广珅都是白眼一斜、胡须一吹,瞪得尚广珅心中阵阵发虚。
邢老将军虽是个刚毅男子,却十分疼爱小孩子,更有一腔给家中所有孩子取个“响当当”名字的热烈情绪。当年,他就想让自己的一双儿女一个叫邢虎,一个叫邢如意,奈何夫人不同意。等有了孙儿,他想让孙儿叫作邢猛,奈何儿子又不同意,偏是给孙儿取了个名字叫作邢又稠。“稠”,多也,寄寓子嗣兴盛,邢老将军想着邢家单薄的人丁,倒也答应了。如今,没想到自家女婿也不给自己面子,邢老将军难免愤恨,心道自己取得这几个名字这般好,竟是没一人肯听自己的,当真是下了力气反遭了嫌弃,怒哉,怒哉也。
却说邢夫人将女儿送到了她母亲那里,老夫人带竹香去了存放兵器的屋室,她在屋中走了一圈,将架子上摆放的长剑拿了下来,抽出了剑身。
那时,老夫人虽年岁大了,可当她拔出剑的那一刻,竹香觉得外祖母布满细纹的脸上突然有了些异样的神采。
她一手架着剑,一手伸出两根手指,顺着剑身轻轻滑过,尔后,她将剑柄递到了竹香手中,问道:“小彘尾,喜欢吗?”
竹香望着那长长的银白色剑身,回道:“喜欢,外祖母。”
老夫人笑了,慈爱的摸了摸竹香的小脸,道:“喜欢就好,你若学好了,便能操纵这长剑了,到时,凌风剑舞,该是何等风姿。”
她将长剑从竹香手中拿回去,又递给竹香一把木剑,道:“就从今日学起吧,随外祖母过来。”
……
竹香与老夫人学了些时日,一天,他的表兄邢又稠撞见了,也非吵着要学,老夫人无法,只得带他一起,渐渐的,她倒和邢家表兄熟稔起来了。
自竹香住到了邢府,便很少再回侯府了,邢夫人自是牵挂女儿,时不时的就去看看竹香,好在那时候邢夫人身边还有迎熹,倒也算作安慰。
说来也是奇怪,竹香到了邢府一段时间以后,咳疾竟渐渐的有所好转了,风不太大的时候,她出屋甚至连面巾也不用再戴了。更为奇异的是,就在此时,她舅父的二夫人突然有了身孕,第二年,产下一对双生女。再过一年,她的舅母竟也有了身孕,后产下一子。舅母笑称是竹香住到邢府,带起了邢府的子孙运,邢老将军更是一改往日愁苦面容,精神百倍,逢人便说自己新添了几个孙辈。
竹香在邢府长到十四岁,才回了侯府,彼时,她的咳疾已差不多全好了,只冬日里天大寒时,才偶尔咳两声。且竹香已年满十四,是个大姑娘了,尚广珅与邢夫人便渐渐不再唤她的小名了。不料今日大公子却突然提及,竹香自是有些不好意思。
曹遗听她发问,颔了颔首,道:“以前听候爷唤过两次。”
“兄长自然是知道的,”曹秀笑道:“姐姐,快过去坐。”
竹香点点头,坐在了兄妹二人对面,媱欢站在她的身后。
曹遗见媱欢还立着,道:“今日只为小聚,不必拘礼,香儿,让媱欢姑娘也入座吧。”
媱欢惊讶道:“曹公子,您知道奴的名字?”
曹遗道:“阿秀与我说过。”
竹香笑笑,扯了扯媱欢的衣袖,道:“媱欢,你也入座吧。
曹秀见媱欢放下去的荠菜,道:“姐姐为何还带着一筐菜蔬?”
刚才在门口见媱欢一直抱着,她就想问来着。
竹香道:“此是观中真人所赠,不可假手于人,便带过来了。”其实,这一路都是她亲自抱着的,只是要与曹秀相见,她到了楼中以后,才转交给了媱欢。
曹秀道:“姐姐真挚纯善,还是如以往一般惹人爱怜。”
竹香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她总觉得,今日秀儿与大公子颇有些奇怪。以往,曹秀都是带着其贴身丫鬟汀笙来与自己相见,今日,怎么是与大公子一同前来?其实,她与大公子并不十分熟识,且虽是他们四人,却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最让人尴尬难堪的是,曾经,她无意中对大公子讲了些傻话,至今,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中歉意。
那是在大公子丧妻之后,彼时,她什么也不懂,只因见大公子郁郁难欢,便想着博其一笑,于是,称赞了一句他头发好看。大公子长发及腰身以下,又柔又密,当时,她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后来,邢夫人告诉她,青丝即为情丝,她方知自己说错话了。
侯府与曹府是近邻,有一次,她刚出府门,看到要登车的大公子,果然,他平日里半束着的长发此刻全都束起来了,想到大公子对其夫人的深情,竹香一壁暗骂自己蠢笨,一壁心中愧疚不已。
可是今日,大公子身着水色直裾,长发竟又全都散开了,只用一条长发带系住,这又是何意?莫非是在暗示他已不介怀她当年的无心之语了吗?
竹香心中觉得奇怪,却也一时摸不清兄妹二人的来意,只能另寻了个话题道:“老夫人身体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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