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2)
顾浩有一瞬间甚至不能理解她话里意思。等想明白,人已经走远。
他没有追,站在原地,气血劈里啪啦上涌,赤着眼,脸色阴沉又可怕。
李洋还火上浇油爆出一声惊呼。
“呵,原来你喜欢婉清啊,我就说嘛你怎么......”
“闭嘴!”
“哎哎,你和我发哪门子气?又不是我......”,顾浩暗含怒火的眼神甩过来,李洋立刻闭嘴。
美清找了一家公共电话厅打电话,那边好一阵接通。
她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嘴角甚至含了笑,“妈,我现在在老家,婉清说她回来了,我来找她,我马上回去,你不用生气,她说她再也不会烦你,你可以放心了,她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说完挂了电话,她站在寒风中,看着街边落叶吹起又落下。
李洋说的对,她的妹妹胆子上了天,一点都不胆小,她有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决绝。
美清买了六点半最后一趟火车,一个人坐在候车室等,李洋和顾浩不知哪里去了,但她已经没心思管了。
她垂着头,闭上眼,疲惫的像花光了所有力气。
母亲当晚和父亲一起回来,她简单说明情况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照旧吃饭,睡觉,做题,上课。
像个没事人。
时间越来越久,婉清一直没找到,爷爷奶奶赶来,家里亲戚慰问担心的一波又一波,从来没有这样热火朝天过。
她看着父亲寒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母亲憔悴的眼睛发红,几天几夜没睡。
想笑,简直要笑死人了。
所以说人千万不要仗着脾气乱说话,因为说的多了,总有一天会被当真。
冬天终于来临,带着它特有的严寒和肃杀,早上下了一场雪,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蒙上了纯洁的颜色。
父亲在客厅接完电话和母亲又马不停蹄走了。
一个月,婉清走了整整一个月,家里每天都充斥着无边无际的低压和爆发,父亲的沉默,母亲的憔悴,奶奶的痛哭,爷爷的怒吼。
她发呆,思绪陷入回忆。
婉清是上初中后才被爸妈接回城里,开始一直养在乡下爷爷奶奶身边,听说是因为计划生育,又因为母亲确实照顾不过来。
婉清小时候成绩还很好,到初中不知道为什么慢慢下降,她开始藏的很好,等被发现已经很难挽救,以致中考考了母亲根本不能接受的成绩。
如果不是母亲又拖人情又送礼,婉清根本进不了这所在城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
所有的矛盾都是从成绩开始的,在母亲眼里,成绩代表所有。
夜里雪又下起来,客厅断断续续传来奶奶的呜咽之声。
“我的婉清我的宝贝心肝咯.......菩萨保佑,千万要平平安安.......”
“老天爷啊,你一样要保佑我家清儿呐,有啥子嘛.......就报在我老婆子身上。”
“千万不要让我......她可是我的命根儿呐。“
“我就只有这一个乖孙孙,老天爷.......老婆子报答你.......”
一声声,把人的心都哭碎,美清躺在床上,听外面雪声,盯着天花板,竟盯了一夜。
第二天很早电话打来,爸妈找到婉清,正在回来路上。
爷爷奶奶相拥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说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她撑着桌子仰头无声叹息。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翘首以盼,天黑之前人终于回来。
婉清一进门眼泪就下来,看见爷爷奶奶更是冲进怀里哭个不停。
她瘦了,脸也冻得通红,嘴唇干裂嘴角长了冻疮,不止嘴角,以前白嫩柔软的小手也长满一个个令人可怖的冻疮,鞋子开胶了,衣服皱皱巴巴。
“姐......”,婉清转过来用力抱住她,哽着声音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我错了姐,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没关系,回来就好了。”美清尽量冷静。
婉清又哭一会儿,擦过眼泪转过身,两手绞着,垂着头,先走到爷爷奶奶身边哽咽着道:”爷爷奶奶,婉清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爷爷奶奶怎忍心责怪,心疼都来不及。
然后又走到父亲面前,弯腰,低头,“爸爸,我错了,对不起。”
最后是母亲,婉清先看了一眼,才慢慢移过去,沉默一会儿特别小声说:“妈,请原谅。”
母亲含着泪还没说话,那边爷爷已经横眉瞪眼手指着大声吼道:“和她说啥子,有这样子当妈的,喊各家娃儿滚出去,幸好没出啥子事,要不然今天我这条老命就给你豁出去了。”
又转头对父亲道:“这种婆娘要啥子要,马上给我离咯。”
母亲站在一边流泪不说话。
奶奶忙着过来劝慰,又揽着婉清心肝心肝的叫。
美清后来才知道,婉清虽然知道爷爷奶奶疼她,但并没有想要回去,她是凭着一股气打算永远离开,所以写的那张纸条只是为了骗她。
她一路向南,打算找个风景宜人的小镇落叶生根,等长大能做自己的主再回来,这是个很美好的愿望,只是社会太险恶,风景宜人的小镇还没找到,钱就花的差不多,被骗到黑厂做苦工,听婉清说那个厂进去就不许出来,每天要做十多个小时,反抗就要被打,打死了就扔到铁炉子里,她吓傻了。
如果不是父亲以前当兵,部队有几个靠谱朋友,根本找不到婉清,也接不出人。
这些话没和爷爷奶奶说,美清也是在几天后婉清偷偷告诉她的。
父亲请假太久,一天后赶着走了,奶奶也忙着回去,说家里猪狗鸡羊没人照料,爷爷放心不下说要留着陪婉清一段时间,因为爷爷一直不喜欢母亲,加上又出这样事,更加厌恶,母亲待不下去,在婉清休息几天能回学校上课以后悄悄走了。
这天回去后,一进门阵阵扑鼻的香传来,爷爷穿着围裙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看见婉清忙招手说熬了鸡汤,婉清巴掌大的小脸已经被爷爷养的白白胖胖,手上的冻疮也被爷爷用药酒药膏治的渐渐好了。
进房间,她换完衣服出来洗漱,路过客厅听到厨房传来低低说话声。
“爷爷,你不要这样对姐姐嘛。”
“你妈养大的东西,和你妈一个德行,不日灾,看到就来气。”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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