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1/2）

一

“南阳商贾顾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积了些金银，几艘破渔船，就胆敢官商勾结，想那谋逆之事。真以为皇城太远伸不出手呢！”

“听说早几年林安府就知晓了这狼子野心，找准时机将其一举拿下。这不，今日就是当斩了。”

“株连九族，可惜了顾家长子……”

“啧，这样的话可不必说……”

“午时到！当斩！”

——

所谓阳子，是死后之魂有求于地府，愿意用高昂的代价换一具能在人间游走的肉身。完成夙愿后肉身自行毁灭，而魂魄被地府收回。

“呐，小公子，你是顾久阳吗？”

半个时辰前，少年僵硬地迈着步子随着人流，一步步往前走。那刽子手的手法也是奇差，疼的他哆嗦。顾久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只是魂魄状态，还是老担心它又掉下来。

有人唤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去，半透明的躯体即使没有风，也像是不稳当的，似乎轻轻一碰就要碎裂开来。这阴曹地府，居然还能遇上熟人？

原来是个小鬼，身后闪着绿色的火光。“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呀。”小鬼拿着手里破旧的册子，翻来覆去。“你的母亲终生向佛，数十年行善，福泽后代，你身上前世业果可消，安心投胎，我给小公子找条便路吧。”

顾久阳暗淡的眼里突然冒出一丝光，“那我爹呢？”提到这似乎有点犹豫。那老头下半辈子没干多少好事，可别轮入畜生道才是。

“你父亲生前业果太重，最后身首异处，一口浊气吞不下，魂魄皆碎，我们废了许多的力气，堪堪能收回一些碎片，无法进入轮回了。”

顾久阳皱了皱眉，叹口气。“我爹虽然干了些混账事，我也不能不管他。能不能……不要这轮回的机会，给我爹？”

小鬼的表情变了几次，“过了这奈何桥，前尘往事皆成空。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了，何苦这么倔强。”他合上书册，“要说解决这问题，不是没有办法。我能给你重回人间的办法，你去将你父亲欠下的业果都偿还了。就能让你父亲得到轮回的机会，但要你拿出三百年的时间，做这奈何桥的一块基石。不知人间，不知岁月。”

小鬼在怀里掏了掏，一张陈旧的黄纸落下来。顾久阳伸手去捡，看着那黄纸上莫名浮现一个画像出来，是个少年，眉眼陌生。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小鬼点点头，“这就是你父亲的业果。保这人平安一生，就能除你父亲的戾气，重入轮回。”

他捡起那张泛黄的纸，仔细看了一阵，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少年眉眼极好，只是显得冷淡莫名。小鬼摇头晃脑一阵，指着不远处的河。“看见奈何桥下的河了吗？就是黄泉。”

几丈远处的黄泉，不似在人间时传说中满是恶鬼的阴河。顾久阳倒是有几分疑惑。“这河面上星星点点的光是什么？”

小鬼俯下身去，伸手捞出一些河底淤泥。随手拍拍捏出一个巴掌大小人形，轻轻吹口气，那人形就化成了顾久阳的模样，只是脸上少有血色，缺了活气。少年几分欣喜。“这便能去阳间了？”他伸出手抚摸肉身，却直直穿过去。“这不过是普通泥身而已。想要还阳，还需一团佛焰。”

曾有佛子坐化之际，见地府黄泉满是恶鬼，于奈何桥路过的生魂沾染上黄泉一丝浊气，就容易化成厉鬼，永不超生。佛子心生怜悯，坐化于黄泉中，任魂魄被恶鬼腐蚀干净，将黄泉中所有恶鬼超度往生。留一丝精魂成万千佛焰飘浮于黄泉之中。

“黄泉河泥能承受阳间气息，塑出的肉身与生人无异。但心脉是断的。唯有佛焰可接上心脉，让你在人间行走。”小鬼冲着黄泉合十双手，满眼都是虔诚。一点佛焰便摇摇晃晃飘荡过来，慢慢融入肉身之中。顾久阳觉着魂魄似乎被佛焰吸引，一点点往肉身中靠近。浑身上下都舒坦起来。小鬼拍了拍这肉身的肩膀，“小公子，还阳后便修佛吧。”

少年恍惚里，听着小鬼的声音仿佛天外传来，“你做信徒一日，这万千佛神便护着你的心脉一日，只要你每日子夜，去佛庙点上三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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