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1/2）

七

许季之趴在屋顶上，深夜雾重，寒气入体。他轻轻掀开一片瓦，看着屋内穿着桃色衣裙的顾久阳，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后悔了。

江芷白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两人都不肯说，她也不敢问。大哥就算了，笑着一张脸拒绝人时都带着冷意，更不必说自己所谓的“小徒弟”，见她私自跑出来不多话就已经够仁慈，她才不会赶着上去讨骂。跟着许季之等了会儿才觉得犯困，索性撇下他自个儿去了西边厢房会周公。

许季之一时觉得不对劲，周身发冷，心口一颤。他是习武之人，还是自小就养在辽北寺的，这寒气几乎是深入骨髓，让他握紧了手中长剑。

顾久阳看着铜镜，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头抬眼，看着一团浊气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渐渐幻化成一个人影来。

赌对了，是个女鬼。

那人影虚无缥缈，是个格外年轻的女子，保持着生前的模样，身上不见血污，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意。“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顾久阳有些摸不清这女鬼的开场白，往后退了退，“你是谁？”

那女鬼始终无神的眼睛这时才突然亮起来。“王权富贵，得道升仙。你要什么，我能给你什么。”

“我只要……借你这张皮用一用。”女鬼凑近了，闻了闻顾久阳身上的味道，皱着眉。“好重……死人的味道。”

这女鬼看着怨气不重，又显得迷糊。顾久阳不动声色于女鬼四周洒下几滴血，指尖上一点殷红点在女鬼额头上。“谁指示你干这种事的？”

寻常若是有怨鬼敢害人，阴曹地府的小鬼早早就上来捉人了，顾久阳是见识过地府的高效率的，哪里轮的上这女鬼连杀八人。而且依这女鬼的话语，似乎心智未开，明显是受人驱使利用的。那女鬼受了这一点血，身形发生变化，于肩头上冒出八颗人头来，嘶吼着想跑出来却又奈何不得。顾久阳眯了眯眼睛，看来那八人的魂魄都被这女鬼吞噬干净了。

“小姐说了……小姐说，我……”女鬼身形不稳，突然清醒过来，面目狰狞，“把你的皮给我！”撕心裂肺，往顾久阳冲过来。

他双手合十，念出一串梵语，女鬼四周亮起光，数十张符纸将其团团围住。他咳了咳，往屋顶喊，“许大人！”

许季之闻声跳下来，手中无名剑刺在女鬼眉心的符纸上。他明显脸色惨白，顾久阳却没意识到他的异常。这女鬼太难缠，他修佛不到三月，又是带着目的的，始终不得要领。眼前那女鬼沙哑嗓音越来越重，他一掌拍在自己心口，吐出一口血来，借着血色凌空写出梵语，往女鬼身上狠狠一劈。“戾气太重，若是不除，怕要影响整个泷州。”

“啊!”女鬼身上怨气一时增大，仿佛势必要拼个鱼死网破，竟然挣脱符纸，朝着顾久阳冲来。

许季之手中剑横过，拦在顾久阳身前。于女鬼天灵盖上往下直直将女鬼刺穿。他手上长剑闪出银光，冲天的内力穿透了女鬼的身影，浊气晃动。这无名剑是辽北寺出来的东西，女鬼受不住这样重的佛气，惨叫一声灰飞烟灭。顾久阳来不及瞧是个什么状况，身前的许季之猛然间吐出一口血，浅色的眸子已经成了血色。顾久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随着许季之转身过来，他才觉得不对劲。“许大人？”

那柄长剑挥过来，顾久阳躲闪不过，脸颊给刮破一道，渗出血来。他还穿着繁复的衣裙，几步后退差点踩到，连忙握紧许季之的手腕，“许季之你疯了？我是顾久阳！”

少年不管不顾，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冲着顾久阳而来。顾久阳不敢伤他，几次躲避，身上的衣物零零散散全被剑风划破。那双血色的眸子藏着滔天的杀意，连无名剑都仿佛染上了血气。自己不久前才刚刚和他交过手，许季之分明不该有这样的本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边想一边躲开一剑，发觉自己动作开始有些迟缓。已经快到午夜了，今日的三炷香还没来得及上。他猛然间听见梵音传来。西厢房有金色佛光出现，一圈圈在小院中徘徊。江芷白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朝着许季之走近。那少年才终于平息下来，眼中血色退尽，露出茫然无措的神色。

他这时才冷静下来，见不远处顾久阳身形摇摇欲坠，慌忙冲上去搂住他。顾久阳脸色苍白，嘴里含着一口血，素日里张扬跋扈的南州青郎此时狼狈不堪还披着一张女人皮，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带我去佛庙。”

“大哥你既然是要捉鬼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江芷白觉得头疼，不想看顾久阳探究的神色。“偏偏还找上了许季之。”

“你之前既然去了一趟鬼市，自然就知道，我要护着许季之这件事是真的。”他喝下一口茶，觉得那少年身上的秘密层层都是灰尘，第一次被人剥开。“所以你得告诉我，许季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季之今夜算是消耗太大了，最后直接昏倒在顾久阳怀里。连着脱衣睡觉都是他一手伺候的。细致体贴得像个奶娘。江芷白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神情犹豫。“我……不敢说。”

“不敢说你就等着他死。”顾久阳懒得多话。“许季之活不过二十。我若不护着他，他逃不出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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