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三)(1/2)
预想中的疼痛未如期发生,她一头跌进了个熟悉的怀抱。
她男人上莫家送完了棺材,右眼皮狂跳不止,一路上心神不宁,直觉着好像要出事,紧赶慢赶回了铺子,恰了巧了,一眼就瞅见了他那方有身孕不久的小媳妇儿将跌未跌,一颗心直了蹦到了嗓子眼儿。三步并作两步,他可算是赶着摔倒前把兔儿样哆哆嗦嗦抖个不停的她揽进了怀里。踏踏实实,满心满怀。
她还是头次见这寡言人,此般焦灼的模样;他也是头次,见到她,表露出了羞怯温驯以外的情绪。她咧着嘴,还未来得及吐出半个音节儿,哭腔倒是先冒了头,发了疯般一头栽进他怀里。满腔的怕,满心的惊,扎扎实实迸发开来,她委屈极了,一张嘴咬住了他的皮肉发了狠。猛地一抽疼,他倒吸了口凉气,却还记着没把这受了惊的小媳妇儿从怀里推开。他生来寡言,对这新进门的兔儿样软乎细嫩的媳妇儿满心的喜爱,却不知该如何表述,只懂得把那点儿爱,那点儿宠,偷偷摸摸儿掰开了揉碎了,一点儿一点儿撒进那饭食里,藏进那新衣里。他嘴拙,心也粗,这小媳妇儿藏掖着的那点小心思,他看不懂,抓耳挠腮也不知该如何同她交心,如此这般僵持着,竟也过了小半年,夫妻做了,孩儿怀了,两颗心却始终隔着层戳不破拆不掉的纱,他失落,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盼着日头长了,自个儿拆解。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但媳妇儿难得失了矜持,同他使小性儿,他还挺高兴,忍着疼,笨手笨脚地把她慌乱中碰乱的鬓发别到了耳后,“丫头别怕,万事有我在呢。”
未曾想,这句情话倒是把她方才抛了脑后的恐与骇又给拽到了眼跟前儿,迤逦氛围散了个尽。她打了个哆嗦,素白后颈凉滑一片,细长指尖颤颤巍巍虚指了下柜台后头——梁家二少爷梁季玄的那具棺材。
“我方才... ...我方才撞见鬼了!”她缩进他怀里,攥着他衣袖的指尖儿凉得浸人,没半点热乎气儿,“那帖讣告,报纸上的,那张脸,方才,方才来店里了!”她急得舌吐不转,词不达意,气得直跺脚,冷汗顺着鬓角直往下淌。
“你是想说,店里方才来的客人,有这么一张脸对吗?”他倒明了她的意,那张报——印着梁二少爷讣文的旧报此刻正扣在柜台旁。他够了身,扯来,摊开,指着那巴掌大油墨印制的照片问怀里的媳妇儿。
她不敢抬头看,避之如蛇蝎。
“你再细细看看,”他温声哄她,“你瞅瞅,这照片同你方才见着的人,有何不同?”被诓哄着,她瑟缩着从怀里冒了个头,壮着胆儿,飞快地又瞄了眼那照片儿。脸儿瓷白,眉眼墨般——好像... ...好像缺了些甚物件儿。
“方才的客人,他... ...他好像没有戴这圆框眼镜,”她虚划了下照片儿,印象里那客细长眉眼没遮没挡,陷在那蓬粼粼波光样的白毛领子里。
“傻姑娘喏,”他憨憨笑了一下,“你怕是忘了,梁家同那莫家一样,可都是一对双生的少爷啊。梁家这对双生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巧物儿,从发梢儿到指尖,毫厘无差,俩兄弟唯有的一点儿差别,”他指了指自个儿的眼睛,“梁季玄好看点儿书,眼神不大好,所以自幼就戴着那玻璃镜儿。”
瞬了明白了,她是闹了个大乌龙。滚滚热流直轰上了头顶,脸儿晕出了两朵红云,她又气又恼,只得是一头栽进了他怀里,闷着脑袋不肯出声儿了。听着他胸口闷闷的回响,她心头涌上了股暖意,那点儿恐,那点儿惧,通通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来客既不是鬼... ...那甚么所谓的怪异影子,白毛领子里的冰兰眸子,都只怕是心惊看差了眼罢了,至于心里头的那点子异样... ...她摇摇头,不愿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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