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1/2）

青黛与绛红，拿得都是色谱里的名儿。一是因着莫老爷子作布庄营生，二是因着这对儿弟弟命薄福短，取个丫头名儿，盼望能好养活着些。

没曾想，到底是没压住这命数。

这一路萧条得紧，没撞见半个人影。

莫绛红着着丧服走在前头，细高背影强撑起那抹白，空荡荡的，没点儿热乎人气。本就不短的一条路，因着这点子寂静而被无限拉长。好容易前头现出了点影影绰绰的光，梁季青那口提到胸口的气，总算是放下了。

屋里，立着口棺材。

他心头一震。

开门见了风，桌上的长明灯簌簌抖动着，晃开满室殷黄。

‘哒！’

梁季青忽地听到一声脆响。

他顿住了，寻着声源往前一望。不远处的地上，荡开团暗色。

‘哒！’

又是一声。

自房梁上坠下滴水，砸在地上，细碎裂开，星样漫散。

莫绛红面色如常，他沉默着，放下了手里的铜盆，跪回了蒲团前。水嘀嗒砸进盆里，铮铮作响，兀地划破一方凄静。不知是否生了错觉，梁季青只觉着，在莫绛红跪下后，那盏长明灯，似是荡得更厉了... ...强按下那点子莫名心悸，他摇摇头，把脑海里涌出的那诡谲念头给甩了出去。

心里头知晓是一回事，实打实亲眼看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四方棺材，盖得严实——梁季青着实没法儿将他那腼腆善和的青弟，同这死物联系在一处，他心里升腾起了股异样，鼻噎哽咽，话未言，泪先涌。

“... ....青弟，轮回慢，路上冷，”他忽的念起带来的那顶斗篷，恐那棺材底下躺着的人会着了寒般，搭在了棺材上，“莫忘带走，行得可得顺当。”

亲弟弟，邻家弟弟，从小伴着长大的两个人，忽地一天，就那么没了。梁季青只觉心下空落，塌凹了一处。

他伏在棺前，细嘱着，一同昔日，“转世时可得机灵着些，投户好人家，早些回来，亲眼见见这天地，也亲眼见见我们... ...”梁季青言不下去了，嗒吧坠了泪珠子，糊得眼前发了昏，忙举了袖子擦泪。

他忽地信了轮回，信了转世，只盼着这离了的这两人，终有一日会再回来。哪怕换了皮肉，失了记忆，面对面擦身而过都认不出彼此，但总存着有点儿念想，活着也能有点儿盼头。

‘哒！’突地又是一声。

打梁上，又坠下了颗水珠子，好巧不巧正砸在了那棺材上搭着的斗篷上。

黛色上头坠开了朵昏暗的花。

梁季青忙把那斗篷挪开，心头懊恼，他伸手去拭。手下黏腻，他不经意一瞥，头皮瞬时发麻，凉意顺着后脊直往上窜。那团暗淡，浸开漫散，现出了底下的绛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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