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黄汤包（1/2）

心头再着急，也得是把人先喂饱了再套话不是。

那小崽儿许是饿得紧了，一笼蟹黄汤包刚沾了桌儿，雾蒙热浪还未散，他直了上了手抓了个就塞进了嘴里。汤包面儿上温，里头热，牙一磕，滚烫鲜汤迸溅四溢，舌尖上颚都能给你滚掉一层皮。

他吃得狠，猛地‘啊’了一声，咬着的那口包子还舍不得吐，又咽不下去，只得是那么含着，嘶嘶吸着点凉气儿缓缓。“嗳，你将惜着点你那嗓儿，”梁季青来不及拦，只得慌忙赶着倒了杯凉茶推过去，“喝口压压。”

他见不得一有天赋的，这么祸害那老天爷给赐的赏儿。

没想到那小崽儿头摇得跟拨浪鼓儿似的，避得远远儿的，烫得直蹦跶，也不肯碰梁季青递过去的那杯凉茶。好容易缓过了神，他吐着舌头直哈哈，泪儿都给烫出来了，瞥着那笼还滚着热浪的汤包是又不舍又不敢碰，小模样儿可怜得，生招人疼。

梁季青憋着笑，忙招呼店小二端些小点来，给小孩儿先垫垫胃。烫成这模样儿，也不肯喝自个儿倒得茶... ...倒是有点意思，撑着下巴，梁季青抿着点笑。说来的确是有这讲究，戏子儿顶看重的，就是那嗓儿，吃喝用度，都得是专人看管着，万不敢留点差缝儿给人——这角儿的嗓子多值价儿，唱顶了天了，轮场子一月能换北平一座宅子！若坏了，那这十几二十年的功夫加气运可就真的全给打了水漂儿了。

方才这小孩儿脸脏污，现下头脸儿都给抹净了，现出了底下的细白皮肉。至勾人的得数那双讨喜黑眼眸子，一瞥一挑，眼波婉转，左边儿眼尾底下，还并生着两枚黑痣。痣这玩意儿，生拐了位，是缺损，如那古件儿上的裂缝，虽小但噎心，掉价儿的，但若生得讨巧，反成了那心头朱砂。在这小孩儿身上，生得是讨巧至了极，是个精细的。杜若白干看着，也不动筷，他瞅着那尖细的下颌，细细狭狭狐狸样的长眼儿，径自皱了眉，他总觉得这脸儿眼熟得紧，但一时却也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了... ...

“干看着就能填肚子了？”梁季青心细，自是注意到了身旁这主儿兴致不高，抽了筷子亲自送到了杜若白手里，又给倒了醋碟，“快试试，我从小吃到大的东西，你在北平可寻不着这一口。”

眼见着那小碟儿笼屉渐见了空，这小孩儿才缓了那动筷的速度，他有一搭没一搭垂着眼拿那筷尖敲茶杯玩——梁季青刚倒的那杯，一口未碰——敲得那叫一个叮咚作响，却也不开腔。

他这厢装闷葫芦，梁季青倒忍不住逗他，“你说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吃的是一口没少吃，喝的是一口不肯碰？”他弹了弹那杯棱，凑到唇边，一口喝了大半，倒显出了两分平日里没有的稚气，“若防得一块儿防。”

“不吃，就得饿死。不喝，死不了人。”小孩儿瞪圆了眼儿望他，神色出离坦荡，伸出小手竖起了根手指，“我估摸着你们是想打我嘴里敲出点甚么，一个问题一笼包子，你们不亏吧？”

梁季青一口茶水未下肚，差点没呛个半死，看这小孩儿的眼神倒是给变了，他是真的有点意思。“不亏是不亏... ...但方才你吃的我这一顿，怎么也得饶我一个问题吧，”梁季青逗他。

“你们也吃了，”小孩儿也精明，指着他俩跟前醋碟寸土不让。

“名字，互换，”梁季青正了正脸，不给讨价还价了。

小孩儿撇了撇嘴，认了，“我没大名儿，班主给我起了个艺名叫冷无冬，不过平日里也没人这么叫。至于你们... ...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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