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上)(1/2)
元启十二年初春,京都
寻常人家春节喜庆的余韵还没过,陇头青衣巷已是黑云压顶,门户紧闭,上至豪门世家,下到衙门小吏,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撞到霉头上。普通人家倒是该咋过咋过,闲暇时去茶坊酒肆还谈起这事,找点乐子。毕竟现在这世道乱糟糟的,到处打战,时不时就传来政变的消息,说点啥也没人管。况且京都现在虽然还算太平,可哪天说不定就陷入战乱了呢,还是及时行乐,找乐子实在。
“诶,听说了吗,沈家这次恐怕真是要完蛋了。”一个瘦小的伙计趁老板取酒的功夫,把抹布一扔,挤着眼凑到隔壁客栈的伙计跟前。这刘万三也算是个管事,多套套近乎,说不定可以搞点外快来做。
“滚,你小子的消息不靠谱。” 刘万三头也没回,又叫了一壶酒,他面前摊着热腾腾的酱牛肉,小伙计有些眼热。
“刘哥,这回可是千真万确,消息是走我小舅子家的路子来的,您也知道我大侄女儿在沈家帮工。”
刘万三终于放下手中的牛肉,斜了他一眼。
“就在昨天呀,沈家可是连夜运了几车东西出去,看吃重,那都是些真家伙。”
“哎哎,你这算是什么,这年头谁不屯点东西。”几句话的功夫,其他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倒是王家,上面的意思是,这封地呀,得改一改……”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伙计,说的时候还朝上面指了指,声情并茂,一副戏精样。刘哥的视线随人们飘了过去,原先说话的伙计见状心里呸了一口,走的时候不甘心,还顺走了桌上的牛肉。
有两人倚在窗边,拈着酒杯谈笑,两人看上去已是有几分醉了,说话颇是没了些分寸。即使大宋朝民风开放,作为帐下门客,平日里还是需注意点的。
“话说这沈秉文原先也不过是个落魄贵族,陛下看他素有文名,怜惜他的才华才把他招过来,没想到此人狼心狗肺,厚颜无耻,如今竟是要跟陛下对着干。”
“岂止是跟陛下对着干,沈德纯可是把所有世家得罪了个遍,怕是蹦跶不了几日了。”
“反正,我是想不明白,这沈德纯好端端的,何必自绝后路。”
“只能说,不愧是敌国来的叛臣,哪怕来了这边也一样,陛下以后呢,自会明白到底哪边的靠不住。”
一人在近边观察了一会,犹豫着走过来。
“二位高才侃侃而谈,我观之,不由心生向往,打扰了。”男子拱拱手。两人高谈阔论被打断,不太乐意。仔细看了看此人,衣着朴素,怕是从小地方不知哪个寒门里出来的,瞧着又是一副习惯性谨小慎微的做派,两人眼里不由带上几分轻蔑,对视一眼,碍于礼仪,勉强做了个回礼。
“小弟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不知晓规矩。希望蒙得二位指点,清楚清楚形势,也好谋个出路。我曾于千里之外听闻过德纯先生的大名,本想去递名帖的,可这……”
“这事说来也简单,”两人嫌他唠叨,其中一人不耐烦的挥袖打断他,又灌了一大口酒才继续道:“不过是沈德纯这厮沽名钓誉,妄想革新。所谓法古无过,循礼无邪。我辈又岂能做这等天伦倒置,罔顾伦常的事?况我等士人怎能与那等庶民混为一谈!”
见此人如此激动,来者只好先附和道:“阁下高见,老祖宗的律法怎能说变就变呢,”只是此人一向把沈德纯奉为楷模,听了心有几分不甘,鼓起勇气补充了一句: “但德纯先生毕竟是才惊六国的人物,楚君也曾夸其之才,非常人也,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吧。”
之前说话的人冷笑一声,欲反驳,倒是他的同伴清醒了一点,拦住了他,道:“君与我道不同志不和,不必多言了。”搀扶着他那个迷糊间还是想张口反驳的同伴,准备离去,不知想起了什么,那人略微停下,回头偏了偏身子,倒是好心地扔出一句:“我呢,仅劝你一句,离沈府远一点,”他微微一笑,飘乎望向远方,缓缓吐道:“越远…越好。”
这厢闹的厉害,被讨论的沈府倒是平静压抑的很,只有沈小郎君坐不住。
今夕不比往昔,一片剑拔弩张,沈父也下令命全府戒严了。这可苦了沈玉瓒,沈小郎君实打实地有半旬没出去了。小郎君本来就不是闲得住的主,如今这一清净下来,简直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天在书房里做完课业,沈小郎君实在是忍不住了。小郎君生得唇红齿白,笑起来如同阳光落满地,让人心都化了,家世又好,享受惯了追捧。这些天没有在马场上纵马飞腾,一呼百应;没有在清谈盛会上文采斐然,众人称赞;甚至没有在画舫游船上呤诗作对,与众人一起附庸俗雅,就连东西坊市,茶楼酒巷也没有去,实在是既不利于他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风流形象,又无趣至极。他心里盘算着怎么也要出去露个面,至少维持维持人气。
倒不是沈玉瓒不分事态紧急,不知轻重,一味胡闹,只是像这样被独宠捧惯了的主,平日里被所有人捧着不够,鲜衣怒马也不够,恨不得醉柳茵棉,一日睡尽长安花,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像其父一样名镇六国,怎么说也要名流京城吧。这样的人,寂寞不了,总想找点事做。
沈小郎君不仅子肖其父,聪明伶俐,文采斐然,做事更是个小机灵鬼。本以为此事,不过是随便找几个漏洞,便水到渠成的事。奈何如今这事态实在严重,马虎胡闹不得,沈母派人对他严防死守的,生怕他闹出乱子。所谓知子莫若其母,显然沈母一点也不信沈玉瓒闲得住。
经观察,沈玉瓒发现书童阿楠在他身边转啊转,跟牵线木偶似的,榻前,外室,门前也皆有人守着。沈小郎君先是借障眼法支开书童,然后就这些年学的微弱功夫,避开了众人。好不容易从侧边,借着一棵老歪脖子树翻到墙上,本以为万事大吉,低头朝墙外一看,墙外数十人目光灼灼的,全看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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