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之地（1/2）

满眼的黄沙，除了它，只有它。

在这里，似乎被剥夺得只剩下了沙子，人们脚下踩着的是它，从衣服缝隙里溜进去折磨人皮肤的还是它，混合在空气中随着呼吸侵入人体内的，还是它。干燥的，灼热的，没有一丝温情的黄沙，被同样无情的烈风携卷着，毫不间断地向着人们的脸冲锋，连片刻的喘息都吝啬地不肯给在这片土地上饱受折磨的人类。

这是梦，还是现实？

这是梦，同样也是现实。

瑞洛维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像是不要命了一样、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的太阳茫然地叹了口气。

“我这是……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

孤身一人的痛苦和疲惫折磨得他几乎要发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黄沙猖狂肆虐的地方，连计算时间的流逝都是一种奢侈。瑞洛维斯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疲惫而粗重，眼前出现隐约的重叠黑影，不要说前行，就是辨认方向，都逐渐成为了一件艰难至极的事。

隐约的，不知道是不是太虚弱而产生的幻听，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瑞洛维斯在茫然无神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很低，似乎是从遥远的边际传来，可偏偏又十分清晰，像是友人间亲密笑闹的低语，满满的都是温柔。

粗糙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早已被风吹到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迟滞的疑惑，瑞洛维斯有些茫然的回顾，试图弄清楚这句穿过无尽狂风与黄沙，甚至穿过时空的细语是谁发出的。

不对，是在……前面？

瑞洛维斯艰难地把头扭回前方，暴躁的空气刺得他瞬间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扭过头的那一刹那，沙暴迅猛袭来，张口吞没了这个早已疲惫不堪的身影，将他的呼吸的空隙毫不留情地阻隔。

就这么，死了？

有些不甘心啊……

下一刻，瑞洛维斯惊惶地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想起身却因为脱力又重重地落回到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带着痛苦的哽咽，瘫软地躺倒在冰冷还微微湿润的泥土上，从这个生与死交替的噩梦里，带出了一身的冷汗。

睁开眼，时间正好是傍晚，天边的云像火一样燃烧着，壮阔美丽。瑞洛维斯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身体战栗着发抖，右手死死地按在胸口发出急促的喘息声，破碎干哑。他的左侧脸上还有着不知什么时候蹭到深褐色泥土，微微潮湿着，被汗浸湿的头发凌乱贴在泥印旁，无论怎么看，整个人都是一副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

突然，旁边有人发问，“醒了？”

这个声音很冷，却又带了点慵懒，拉长的轻佻尾音锋利异常，硬生生地把一句礼貌性的询疑说成了没有半点温和的质问。

瑞洛维斯的大脑现在整个都乱成了一团，猛然间听到有人用这么冷硬的态度对向他，做出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回答，而是无意识地逐渐放松了死死按着心脏的那只手，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混杂奇怪的念头：人的声音的确比风好听多了……

一句话问出口，被问的人却没有半点应该回答问题的自觉。就算是现在大脑半昏半沉不太清醒，瑞斯仍旧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对方在没有得到回应后，伸手稳却很轻地压了一下自己眼眶。对方指尖上那干燥且冰冷的温度就这么通过这不到半秒的时间被瑞洛维斯清晰地感受到。

比起试探，这个力度反而更像是提醒。

像是向滚烫的咖啡里丢进大把冰块，大脑中的温度几乎是在瞬间就降了下来。瑞洛维斯艰难地迫使自己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他看到了那只轻稳压过自己眼眶的手。

这是一只经常握着武器、还残存着烟尘和风霜味道的手，此时正保持着离开的动作停在半空。透过指间的那一点点缝隙，双方视线相接，彼此看见的那双眼睛里，一个迷茫，一个讶然。

这是个古怪并且很好笑的场景。一个人狼狈不堪地仰面躺倒在微湿的泥土地上，脸上还残留着迷茫和惊惶；另一个人动也不动地坐在旁边盯着他看，眼中有猝不及防的惊讶一闪而过，把手从对方脸边收回的动作忘记了继续，就这么停在了那里。

瞬间，就好像突然时间暂停，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且安静的境地中。

两人对视着，暗紫色的瞳孔注视着破碎的蓝。

过了片刻，对方缓缓收回了手，眉毛重重地一皱却又很快松开，接着半步向后退坐回原位，姿态慵懒随意，后背却挺得笔直——就好像光后树干延长的影子。

瑞洛维斯的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挣扎粗喘后的声音干涩刺耳，就像是蹩脚的木匠用生锈的铁刃锯过干硬的木块。

“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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