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何念背着铺盖卷,拖着一编织袋行李从酒店后门艰难地晃出来。来京市两个月,大件小件的生活用品都陆续置备齐整了,前阵子超市促销,她还买了一套家庭装的大罐洗化产品,一件都不舍得扔。
酒店服务生收入一般,但提供吃住,虽然是八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被炒鱿鱼意味着同时失去工作和住宿。
“我也没办法保你,你这事闹得忒大了些,怎么能把VIP摔趴下,哎,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还年轻,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同事一场,江湖再见就是老熟人了,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哥。呃、当然,首先是要自己尽力去解决……”不知为何,小眼睛主管此时显示了充分的人道主义。
所有人关注的点都是她把VIP给得罪了,但全部选择性回避了自己被强抱的前提,以及被诬陷盗窃的结果,不管是不是误会,她被强抱是真的,没有人为此道歉。
何念瘪了瘪嘴,有些感动,觉得小眼睛没那么讨厌了。她把编织袋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如此往复了十几遍,终于捱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同一时间,VIP身着丝质睡衣,趿拉着人字拖,一身清凉地迈出酒店正门。他这身睡衣是性感设计,从胸开叉到腹,大腿微露,只在腰间系一根细带。VIP索性把头发抓乱,走狂拽炫酷屌炸天的路线。他身板挺直,因为长年规律健身,练得胸是胸、腹是腹,大腿是大腿。这一身装束虽然不合时宜,奈何人家肉体美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女青年和个别男青年更是一脸花痴心向往之。
京市是出了名的沙尘天气,夏天刚露头,春寒料峭的余波仍在。一阵妖风起,VIP的睡袍蓦地被撩开,大开大阖地暴露了平角内裤。女青年捂眼,惊吓地撤退四散。性感和暴露狂往往就那么一层薄布的差距。哎。
骆雨歇手忙脚乱地补救,有几个瞬间很有梦露遗风。幸好有出租车经过,他一手摁着睡衣下摆,一手招停。狼狈而匆促地钻进车里。
白晶晶吐了一口血,血水和着泥。她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了,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喘息。背上挨的拳脚最多,其次是腿上,她蜷身护着头脸和肚子,即便如此还是被三人帮抽了两个耳光,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女人发起狠来是真狠。
钱包被抢走,她只保住手机。打过一通电话后,白晶晶一瘸一拐地到最近的小摊买了瓶水,先漱了口,再用剩下的冲洗了手上和腿上的泥。白嫩的小腿上青紫红三色交织,触目惊心。
半小时后,一辆本田歌诗图在街角急停,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中等身高,发福,捉襟见肘的头发和透着油光的脸展现出这年纪的普遍困扰。
“哎呀,怎么搞成这样子嘛,是谁做的,光天化日地抢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呀,报警了没,哎呀我的妹儿啊!”口音是南方的,透着点婆婆妈妈的娇气。“好好一个妹儿,可怜见的,伤成这样可怎么办?”
白晶晶语气虚弱:“走吧,没看清脸,算了。”她在男人的搀扶下上了车后座,一上车便躺在后座,闭上眼睛。歌诗图七拐八绕灵活地钻出批发市场,扭着大屁股加速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骆雨歇在阿玛尼换了套当季春装,又顺手拎了一套勉强看得过眼的夏装。今年的衣服没什么新意,几家大牌像是约好了,一股脑花花绿绿gay里gay气,像在拼命呐喊“我多么与众不同”。
“骆少,好久没见您了,是我们哪里得罪,惹得您不快了吗?”店员姐姐半嗔半笑,一如既往的美丽可亲,即使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骆雨歇。新来的店员目测只有二十岁,妆容精致的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在小店员美眉的服侍下,骆雨歇穿上纯手工小牛皮鞋,滋味曼妙。“这几年不是留学嘛,不是我不来,实在是没时间。再有两个月就毕业了,以后肯定是要常来转的,姐姐到时候别嫌我烦才好!”
嘴甜的小帅哥简直不要太可爱,大美女店员捂嘴一笑,抛了个既风情又端庄的媚眼。“怎么会?骆少是别人请都请不来的人,大驾光临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美女姐姐,怎么不见之前跟你一起工作的那个美女?跳槽了?”骆雨歇对美女向来有超凡记忆力,只见过一次的店员,隔半年仍记得清楚。
大美女店员稍稍敛了笑容,半是叹息,半是自怜:“她呀,骆少好记性,还记得她呢。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的规矩。”
眼珠提溜一转,骆雨歇立刻想到该店不成文的规矩:女性销售满二十五岁、男性销售满二十八岁自动离职。脸好看有什么用,年纪在那摆着,更水灵的早在待岗了。骆雨歇心中感慨,不愧是百年老店,就喜欢这么简单粗暴的规矩。
骆少了然地“呵呵”一笑,眼神里挂出红颜易老的惋惜,一抬眼看到展示柜后的一款鞋。他眼尖也够毒,“咿,那双白鞋怎么没摆到显眼的地儿?款式不错,拿给我看看。”
小美女店员殷勤地取下鞋子,拿到骆雨歇面前,鞋码正好是他的。“骆少好眼光,这双是限量款,就是不巧,已经有人定下了,货刚到陆少就打电话过来指名要给他留着,说是下午就过来取货呢。”
大美女店员冲她使眼色,京市最爱收集限量款的陆少统共只有一位,公子哥都门儿清。小美女贸贸然暴露顾客信息,实在有违职业规范。意识到失口,她忙歉然一笑,动作温柔地将限量款重新装进防尘绒袋。
“等一下。”骆雨歇将鞋子套在脚上,在镜子里自我陶醉了几秒。限量款不会比手作小牛皮更舒服,但他此刻势在必得。“陆少付过钱了?”
“这……”大美女店员颇觉不妙,同一款商品被少爷们看中自然是它的荣幸,但一女许二夫、二夫争一女的事搞不好会开罪两家,“钱虽然还没付,但陆少的信用度自然……”
骆雨歇打断大美女,“哦对了,我还要两个手包送给女士,年纪、气质跟你们两位差不多吧,两位美女有什么推荐?”
大小美女店员各自推荐了一款,果然跟二位气质很搭。骆雨歇接过包,又将它们分别放在两位手中,眼里含着坏笑:“好久不见美女姐姐,跟这位小美女又是第一次见,送个小礼物给二位作见面礼吧!”
十分钟后,骆雨歇拎着两袋衣服鞋子出门,脚上是那双限量款白鞋。大小美女笑意盈盈,撅着精致的小屁股在门口齐刷刷90度鞠躬相送,声音甜如蜜糖:“骆少,还是按老规矩月底送账单到贵府吗?”
“当然,下次见哦!”希望下次见面大美女还没被扫地出门,年纪大虽然有诸多不好,但知情识趣这一点,小的就不容易赶上。骆少凤眼一扬,眼波清澈得像个孩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念在桥洞附近的人行道倚着栏杆稍作歇息,发出千古一叹。既是怜人,也是自怜。
下了公交车,还要步行两公里才能到借宿的地方。编织袋的提手很勒手,她找了件衣服垫在手里。一直没舍得买拉杆箱,太贵。现在才知道贵有贵的好。
桥洞里住了两个老流浪汉,快到夏天,两人还穿着脏兮兮的破洞棉袄。一个在懒洋洋地抓头里的虱子,另一个用石头架起一口破铁锅,不知道用什么作燃料,锅里咕咕嘟嘟煮着东西。混合了浓重味精的香味飘过来,何念闻着居然觉得还挺香。
抓虱子的流浪汉看到何念,冲她咧嘴傻笑,嘴里含含糊糊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何念扛起行囊继续前行。要投宿的地方是师傅出家前的师姐,按辈分算何念要叫师伯。
师伯古稀之年,寡居无子女,早年下岗,在农贸市场做小生意谋生,住五环外一间老破小的政策房,刚来京市那会何念就在师伯家打地铺。酒店后勤的工作也是师伯托老姊妹的儿子帮忙找的。才干了两个月就被酒店赶人,何念着实有些难为情,电话里说得含含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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