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第一章女仆
1.
南穿着礼服走路的身影逐渐和三年前穿着女仆装的身影重叠……
我叫叶南灯，大学一年级没念完就退学了，现在在洛杉矶某山庄的一个华裔家庭里当女仆。
正是早饭时间，我走在宽阔的房子里，从厨房端出食物。李夫人坐在餐桌前，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牛奶。我注意到照在她报纸上的光线有阴影块，于是悄悄走到窗前，弄了弄窗帘，让她能更舒服地阅读。
她抬眸看了我一下，眼神里表示欣慰。
已经在这里干了一年多了，如何做好细枝末节的事、如何察言观色、如何让主人舒服安心，我都逐渐地掌握好了。
“南灯，早餐结束之后，你到我书房来一下，还有你姨婆。”
“是的夫人。”
李夫人只有一半华人血统且在海外出生长大，所以中文普通话并不怎么说得习惯，所以跟她对话我们还是说英文，不过李夫人喊我名字的时候是中文的，表示尊重和血脉上的亲近。
于是，早饭过后，我找到我的姨婆，跟她一起去李夫人的书房。途中姨婆问我：“夫人的行李收拾好了吗？中午他们就出发。”“昨晚就检查过了，一切OK。”主人夫妇要出门旅行了。
姨婆是我妈这边的远方亲戚，在李家当女佣已经很多年了，是引荐我出国来此工作的人，也是改变我人生轨途的关键。
我是单亲家庭，性格比较内向而独立，一向安静隐忍却也我行我素。从小就不喜欢念书，尽管成绩不差。我常常翘课去网吧打游戏或者去图书馆看小说，没什么志向，一直梦想着能流浪，或者挣一笔大钱，再去周游世界。但现实往往还是你大爷的现实，我只是普通家庭甚至算贫困家庭的孩子，来这里之前连飞机都没坐过，当然也得老老实实地读书、高考、上大学，假期勤得工俭学，别提什么大爷的旅行了。
去年冬天，我正萌生退学的念头。
虽然是自己选的考古专业，可真正进入大学后，大为失望，也提不起兴趣，感觉每天过得百无聊赖，毕业之后也跟普通人一样早九晚五，碌碌终生，简直是浪费青春，实在是不适合自己，实在是不甘心。所以当在美国的姨婆问我这边有一个打工的机会愿不愿意背井离乡出来拼一把的时候，我当即就点头了。
去到地球另一端打工只是开始，我的计划是一边打工一边到处走走，想要去更多的地方看看。尽管我的梦想可不是那种去美国打工之后，尽力进入某某学校进修，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之类的向上励志的典范。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人各有志，有的人就是喜欢流浪，喜欢从人生百态中获取知识而进步，那又如何？如何比你在学院里获得学历就低下一等呢？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活得我乐意我自由吗？
我我用这些毒鸡汤来说服自己，和妈妈、三大姑六大婆的苦苦相劝，也顾不得同学朋友们的冷嘲热讽，脑子一热就开始追梦去了。
尽管出国热已经凉凉了，中国很多方面也比发达国家要发达了，但姨婆介绍给我的这个工作还算是千载难逢的。那是一户姓李的华裔家庭，姨婆加上她的妈妈已经为他们累计工作了大半个世纪了，与这家人近乎主仆不分，关系非常好。表姨年近花甲，要退隐江湖之际受主顾所托，寻找接替者。正好当时在家族微信群上得知我在找工作，更有出国的意愿，也知道我是个机灵勤快的小孩，于是就问我愿不愿意试试。受姨婆引荐，那李家主人愿意试用我，如果我能在姨婆的指导下逐渐出师，就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这不过是份保姆的工作，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等等的闲杂活计，待遇却十分优厚，我好好干一两年都有很多储蓄可以去旅游那种。
正值寒假，我也顾不得办退学手续了，拿到了签证，就立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广州飞洛杉矶。
刚到之时，简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次元，所见所闻所触及的，皆是如电影里那般：
豪华的住宅、奢靡的吃穿用度，优雅贵气的主人家和来往宾客，丰富雅致的生活内容……
这些自不必说。
全想着这辈子好好积德，下辈子投个好胎……
李家有一个管家，两个厨师、两个园丁、三个保镖兼司机、四个女佣，大家各自有分工，所以工作量其实不大……
那时候，姨婆从头开始，手把手都教我各种东西，卧槽连折衣服都有好几种规定，李夫人那些各种外文的瓶瓶罐罐化妆品护肤品我更是一个也不认识，更别说怎么摆放了，还有小心翼翼地不敢多碰。
精致，真是精致。
除了感慨，我还是感觉到了挑战，于是笔记本随身携带，记下一件又一件的叮嘱。
除去随时听候主人差遣，端茶倒水，拿东拿西、的剩下就是打扫和购物了，这样工作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种贴身服务的工作就是易学难精，贵在一个“精”字，你得非常了解主人的习惯和喜好，才能做得令主人很舒心，渐渐地信任和依赖你。比如李夫人一放下茶杯，姨婆就知道她想要拿什么，她穿了这身衣服，姨婆就知道该给她拿哪双鞋子，哪个包。
姨婆和她母亲一开始都是伺候老李家的，二十多年前，夫人嫁过来之后，老太太就把姨婆调去给儿媳使唤了。所以姨婆是服务女主人最久的，几乎相当于古时候的贴身丫鬟了。
而我，原以为在餐厅当过服务员，伺候人什么的不是问题，但真正面对那么优雅贵气的女主人时，却还是紧张，老是怕不周到。倒是连学习做好普通的女仆工作都压力重重。
有时候真的很累，很烦，想放弃，但想到这是自己选的路，出门前跟家人保证了一定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一定挣很多很多钱，一定不让妈妈再辛苦洗盘子，一定让自己更加自由，所以，一定不能轻言放弃，不是吗？
姨婆倒老是鼓励我说我已经学得很快了，毕竟她给李家工作了几十年，那些经验和与主人的默契不是我一朝一夕能得来的，不要有太大压力。
要待在这个国家，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语言。
主人家倒是能讲一口纯正的英语。但其他的几个女仆，操着各自口音的英语，让我想学都学不下去。只得厚着脸皮缠着来着伦敦的老管家聊天。
第二件事，饮食，还算适应得了来。李家有两个厨师，一个做西餐一个做中餐，所以吃的跟中国的差别不大，但是外面餐厅的食物就一言难尽了。
第三件事，气候。洛杉矶可以说气候宜人。夏天的时候阳光很好。我们在李家的时候，有工作制服，春夏秋冬不同款的，可以按天气来穿。
第四件事，交通。主人家有车给我们开去购物之类的，但我不怎么出门，只经常踩着自行车去附近超市跑腿什么的。
每次去汇钱回去给妈妈，总有一种我努力了，一家子生活就会好的安慰。她在电话里总是问我何时回来？干脆回国算了。我知道，她很担心我远走高飞了就永远不回去了，留下她孤家寡人一个。我对她保证说，等我挣够钱了，我接上你，我们一起去全世界走走，这不也是你年轻时的梦想吗？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穷人的愿望总是那么卑微，就是有吃有穿还能去玩玩就行，并不敢奢求什么。她以前总是说我，你十几岁就开始做这样的工作，你老了也还是这样的工作，你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什么，一辈子就是社会底层。
但是，生于社会底层，怎么样也很难往上爬吧？这并不是多读几念书，换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工作就能做到的吧？如果没办法，如果不合适，何不安于现实，好好努力眼前的事，好好做自己心之所想，争取来的幸福也并不会低人一等啊，不是吗？
所以，尽管十几岁盛气凌人的年纪，我却甘于做这种听人支来唤去的工作，并与其他的女佣因为文化不同而常有矛盾，有时候当然很恼火，很委屈，很不甘，但是忍下来了，就没有什么难的了。主人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了，勤快干活，话也捡着好听礼貌的说，做错事也及时道歉改正；对于脾气不一样的同事，总是温柔平和相待，以柔克刚。这样总没错。社会经验，总是一点一点积累的。
我觉得自己在渐渐成长，开始学会脚踏实地。
冬去春来，我在李家就差不多待了一年多了。
这个季节，天气好冷，而李夫人和李先生正准备去某岛的自己家的滑雪场去度假，中午就坐私人飞机出发。不知道她找我和姨婆来有什么事。
2.
我很喜欢李夫人的书房，里面布置清雅，有几副中国的字画和几样古董摆件，还烧着檀香。
敲了门，走进去。
李夫人微笑地迎上来，递给我和姨婆一人一个红包，然后用有点生硬的普通话，说道：
“中国的新年，马上到了。给你们，恭喜发财!谢谢你们一年的辛苦……”
我们谢过之后，她对我说：
“南灯，我很喜欢你，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也非常地勤劳，能吃苦，能忍很多坏事。现在，你完全可以代替阿玲的工作了，她做的你都学会了，所以，请留下来继续帮忙吧。”
“太好了，谢谢您。也多亏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姨婆的教导，我才学会做这个工作，更是涨了很多见识……”
我欣喜若狂!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因为得到了雇主的肯定，真的很开心。连忙谢过李夫人，说了几句奉承话，表示会继续勤勤恳恳。
姨婆也是很为我高兴，一来是我正式得到工作了，二来是自己终于可以退休了。
李夫人和姨婆还有些话要说，她们两人亲密无间，分别在即，家长里短、“儿女情长”肯定要聊上几句。于是我先走一步。
整个楼梯是圆弧形，优雅地在楼层间上下盘旋。我往下走，却见一个高瘦的男孩迎面而上。
他穿着时髦，戴着耳机，插着口袋走上来，一见我，满脸笑意地打招呼：
“Hi南!你现在在忙什么”
我其实有点紧张，还是礼貌地回答：
“嗯，我正打算去茶厅打扫，先生。”
“我说过了，叫我的名字。”
“OK，凯。”
他把手搭在我身边的栏杆上，笑说：
“那，你什么时候来打扫我的房间”
“那个，你的房间罗拉已经打扫过了，凯。”
他摇摇头，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扣在我的头上，就像朋友间玩弄的一样。
“为什么是罗拉为什么我在的时候，每天都是罗拉为什么不是你”
他炽热的目光追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了，不停地左顾右盼。
“well，罗拉比我更熟悉你的习惯，所以还是她来整理你的房间比较合适……”
“哈哈你在说谎!你在躲着我，对不对”
“没有这回事……”
他忽然凑近，改用中文悄悄说：
“你是害怕，还是害羞啊”
我正思考着怎么回答，这时姨婆从楼下走下来：
“离她远一点!你在干什么？凯”
凯耸了耸肩，说道：
“只是说话啊，你看见了……”
姨婆严肃道：
“你个花花公子，不要想着勾搭我侄女。离她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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