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好（1/2）

谢枝晚上是被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惊醒的。

她揉开了惺忪的睡眼，点了油灯，循声走到李承玉身边看个究竟。借着微弱的光亮，却见他撑起了半边身子，勉力压抑着低咳了几声，“你小心，咳，别踩到了瓷片。”

谢枝把油灯搁到床边几案上，却见一只茶杯可怜地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绒毯上被晕染出一块深色的污渍。

谢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子，开始小心地把碎片拾起来拢到了一边。

李承玉又把身子支起来些，拦道，“你别管了，仔细伤了手。明天等丫鬟们来收拾吧。”

谢枝没听，“万一你明早起来忘了，一脚踩上去怎么办？”

李承玉张了张嘴，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一片狼籍拾掇完了。

屋子角落里燃了一只小火炉，上面温着一盅枇杷雪梨汤。谢枝去盛了一碗喂他喝下了，又回身从自己睡的榻上抱起一床被褥回来，示意李承玉往床里头挪挪。

李承玉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拦着她，“别，到时候你也染上了怎么办？”

谢枝怀里抱着被褥，艰难地露出头来说道，“你夜里取东西不方便，我睡在你边上，你要拿什么就推醒我。这不是好办多了吗？”

李承玉看着她颇为吃力的模样，拍了拍身侧的床沿，示意她先把东西放下，然后才缓缓道，“阿枝，我知道你心地好。但是你不必这样做，我向来便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是点小咳嗽，算不上什么大事。”

谢枝坐在他身边，莫名地便有些紧张，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指甲，连带着双脚的脚趾都紧绷起来。“可是……”她微微侧过头，“我，我想待你好。”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勉勉强强撑出一团光亮来。少女的眉眼因而显得有些模糊朦胧，莫名就有种缱绻的意味藏在里头。

李承玉忽然觉得自己心里颤了一下。

谢枝半晌没等到回应，又急急忙忙地添上几句，“虽然……虽然我嫁进来的时候，的确是被我爹逼的，而你娶我，更不是因为你的意愿。可是现在，我们两个就是夫妻了。”

“身为夫妻，就应该同舟共济，相濡以沫，不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垂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才感到李承玉搭上自己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谢枝听见这声叹息，心却像没了水的船一样，一瞬间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李承玉却是伸手抚着她半张脸，把她的目光扭转过来，倾过身子与她额头相抵，嗓子或许是因为近日咳得厉害，沙哑且低沉，“阿枝，要不是我生着病，我真想……”

他说了半截，却又停了。谢枝感到他吐息间潮湿而温暖的热气，像羽毛似的拂过自己的脸颊，惹起一阵发烫来。

谢枝望着他漆黑沉凝的目光，还未解开里头纷繁缠绕的思绪，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又离远了。

李承玉放开了她，又沉默地往床榻里头挪了挪，像夜里头一株孤寂冷清的树，等着未及南归的飞鸟倦歇在他的枝头。

谢枝因刚才的亲近而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又深觉自己得了胜，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抱着被子睡到了李承玉边上。

她扭过身子吹灭了油灯，屋里头便又安静了下来。谢枝缩回被子里，因这安静连一丁点细微的声响都能听得分明。

除了不懂事的时候和弟弟或是爹娘挤在一张床上，她十几年都没有这种和别人同榻而眠的经历了，手脚都渐渐僵硬起来，连翻个身子都要深思熟虑之后，才撑起身子半离开床榻小心翼翼地侧过去，生怕弄出声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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