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正值盛夏，鸟叫虫鸣参差不齐，空气沉闷得仿佛没有流动。太阳刚收起余光，山村间户户便燃起火烛，从窗口映出温暖的橙黄光芒，有孩童刻苦，翻开书册伴着蝉声小声朗读。

夜再深些，亮着烛火的窗格子一盏一盏的灭下去，平日嘈杂的村庄终于披上了宁静的外衣，与人们一同陷入睡眠。

更夫守着滴漏，敲锣打响了三更，不一会儿家家户户都传来了一阵窸窣声，一位白胡子老者推门而出，径直走向村尾一处破旧柴房中。

村子不过百余人，此时不论男女老少，纷纷点燃了火把，跟在老者身后，看着他从柴房中粗暴地扯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穿着华丽，月白色纱织的轻薄外衫下套了件艳红的长袍，脚下的鞋子也用金线勾了边，平日里看去定是谁家的小少爷，此时被摇曳火光一照，只叫人觉得诡异无比。仔细一看，宽大的袍子下头，双手被一条鲜红的绳子绑住，脚踝上被套上了脚铐。他苍白干裂的唇颤抖着，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三分不解与迷茫，似乎不大理解为何会被这样对待。

老者忽略他的目光，转身冲着身后人群微微颔首，人群立刻分站到道路两旁，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偶尔有孩童大着胆子抬头，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被母亲拍打了下，连忙低下头。

他深深叹了口气，扯起男孩的衣领拽着他往前走去，浑然不顾男孩挣扎。

“啊！呃……啊！”男孩似乎说不出话，拼命才勉强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急促的野兽似的短音，两脚使劲儿蹬着地面，脚铐碰撞发出叮当脆响，却因着长久不进食使不出多大力气。

整个过程诡异至极，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男孩野兽似的喘息与嚎叫，他们却置若罔闻般垂着头，耳边只留下了火焰在火把上燃烧的声音。

从村尾走到村口，老者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却未曾停下一步，终于将男孩带到了上山必经之路旁的枯井前，人群一言不发地跟在老者身后，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前帮忙的模样。

男孩被饿了许久又滴水不沾，挣了许久终于失了力，此时四肢软绵无力，神志也不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努力睁开眼睛，视线焦点还未重新聚焦到一处，老者忽然推了他一把，男孩失去重心，跌进了枯井中。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老者弯腰跪在地上，身后的人群也将火把插在路边，跪了下来，齐齐嗑了三个响头后这才祭奠才算结束，人们也终于有了细微的人声。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村长，所有人才将视线落在了前方依旧俯身跪在地上的老者身上，年轻人们连忙赶过去将他扶起，老者却连连摇头。他颤抖着手，掌心似沾上了男孩的鲜血，刺得人眼眶生疼。

王城巫觋相传，西南野林子有鬼占山，鬼名离祗，喜食人肉，十年食一人，甚喜孩童。村民苦不堪言，却无可奈何。只能隔着十年便送上一子，以换村庄十年安宁。

今夜便是献祭之日。人们拿起火把，沿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只有村长最后看了一眼枯井，长长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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