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裕元年(一)(1/2)
《战国策》里说:“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
这本是指赵太后与长安君之事,说明道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但直到十二月里纷纷扬扬的皑皑白雪终于覆盖了京都洛城的时候,望之领着原五皇子府的两名侧妃站在坤宁宫门口大块青石做成的地板上,听着来自重重宫门外传来的巨大钟声,才算明白了这句话,并依稀知道有些事情——例如曾经惨烈的皇位之争——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先帝高宗泰安帝时期备受宠爱的简王世子姜绥望路过宫内长长的甬道,远远地瞅见了他这位五婶,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便算打过招呼了,气得站在她身边的大宫女帷红顿时瞪大了一双明眸:“娘娘,您瞧他那个样子!”
望之却对着姜绥望缓缓露出一个笑,点点头,一直保持着出嫁前的贵女风范带领着两位不敢吭声的侧妃走回宫室内,方扭头对着帷红不赞同道:“那你又成什么样子?”
……
简王姜士毅是先帝宠妃刘皇贵妃的长子,也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向来备受宠爱。恰巧,时先帝继皇后、当今太后周家女也有着一个儿子——皇三子姜士飒。姜士飒聪颖且好学、谦卑又明理,跟野心勃勃的简王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惜先帝就是不喜欢皇三子姜士飒。
宠妾灭妻,国之大忌。
于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不够平衡的宠爱和地位,长子与三子之间的夺嫡之战就此展开。
这场为了争得宠爱和权力的夺嫡之战是如此的惨烈——惨烈到继后长子三皇子被刺腿残、原配嫡子皇二子坠马身亡,也同样旷日持久,持久到老皇帝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反而将皇位传给了平日里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儿子之一——五皇子姜士武。
泰安帝大概是失望的。
他给最宠爱的长子封了简王,给最忽视的三子封了定王,给无所谓的四子封了淮王,并让四子无诏不得入京,让长子和三子在京城互相监视,而后溘然长辞。
临终前,他叫来了继后,又叫来了刘皇贵妃,然后不出意料地发现,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儿子终究是个不可为君的伪君子,而能保住这个孩子的唯一希望竟然是刘皇贵妃老对手的儿子。
所以他忐忑地把皇位交给了周继后的次子。
也就在这时,老皇帝可能才意识到《战国策》里那句话的含义,但是为时已晚了。
大概在上个月吧——
望之从心里算了算日子,发觉原先显赫一时的刘皇贵妃居然已在兵败后饮鸩酒而死一月有余了。
她临死的时候仍然是不甘心的,竟派了死士想要在潜邸行刺新帝,只可惜前殿前司都指挥使成良丘拼死救了驾,她终究做了无用功。
取而代之的是一杯鸩酒,以及,简王父子的看似恩宠实则监视的敲打与明升暗降。
“洛城今年的雪下得很大。”——这是刘皇贵妃的最后一句话。
今岁年末,望之陪着当时的周皇后、现太后去了趟蒹葭宫,出来的时候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刘皇贵妃的呓语。
那雪确实跟她说的一样下得很大,仿佛来自上天的祭奠。
白色的、如同柳絮般硕大的雪连结在一起,呼啦啦地纷杳而来,恍若能冻结一切。
望之知道,刘皇贵妃大概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输了。
只是可惜了简王父子。
……
她暗暗地撇撇嘴,任自己陷入思维的漩涡。
……
而新帝姜士武就是在那时候迎着夕阳的余晖踏进坤宁宫的。
他刚刚和简王世子姜绥望打完机锋。
高宗泰安帝一共就五个儿子,长子简王和小皇帝之间差了足足有十七岁。限于这个可怕的年龄差,每次小皇帝被姜绥望称作“小叔叔”的时候,都有种别扭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次尤甚。
甚至于,他还有种憋屈得不行的愤怒。
望之挥挥手,默默地让幔青将两位侧妃送出宫门,然后才端起手边还算是温热的茶,慢慢走到姜士武身边,在把茶水塞给他的同时,接过他身上覆了层雪花的大氅递给帷红:“明儿就算正式出孝改元了,怎么今日却如此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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